天邊寥落幾顆星子,微弱光芒化作枝頭兩三點凝霜,皎潔寒涼。
國師在沐浴后便先行進入了泰寧觀,道觀中有專門的巨大煉丹爐。
底下是略小于爐底的坑洞,用于掌控火候,比之觀星臺頂?shù)臒挼t絲毫不差。
已經(jīng)燃起的爐火熊熊燃燒,洶涌的火光四處鋪陳,很快充滿了整個房間。
素色的紗窗映照著抖動飄搖的火影,來往的仆人都不敢細看,生怕有冒犯之舉,沖撞了國師。
而站在雕刻著晦澀而繁復(fù)的符文的丹爐前,宛若冰雪化成的人一眼望去肅穆而無情。
灼熱的明火照耀在雪白的面容上,淺色瞳孔里暈開淡淡的橙紅色,燦爛卻絲毫沒有融開他身上的堅冰。
在屏退左右后,宿沉星決定一個人在這里研究一下所謂的煉丹之術(shù),根據(jù)記憶里的步驟來學(xué)習(xí),也是為了做些樣子給衛(wèi)帝看。
【男主好像真的生病了?!?/p>
系統(tǒng)一邊看著宿沉星在爐子里添加不知名的藥粉和液體,一邊有些害怕萬一炸爐了怎么辦。
很難說它突然冒出來說了這句話,是不是為了阻止自家宿主進行的“科學(xué)探索”。
【我知道?!?/p>
宿沉星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的那樣平靜無波,他從準備上巳日的祭祀時就開始默默計算著時間。
不敢就算理智告訴他,目前衛(wèi)西風(fēng)并沒有生命危險,感情上,他仍舊是擔(dān)憂的。
江空月墮,凌波塵起。
夜風(fēng)托起錦云,掩蓋零星微光。
計時的玉漏一滴滴落著水,聲聲相催。
丹爐里的火焰驟然大盛,在宿沉星將一枝枯干的娑婆葉放入其中之后,爐子的反應(yīng)更為劇烈,幾乎無法控制的從上方雕出的太極八卦圖形狀的孔洞里鉆了出來。
宿沉星耐心等待了許久,在面前的爐子沒有任何激烈聲音出現(xiàn)后,上前想去將煉出的東西拿出來。
結(jié)果爐門剛剛推開一道縫隙,絢爛的火光就直直飛了出來。
他立即脫開手,但終究慢了一步,手腕周邊的衣料包括皮膚都被濺上了火星。
火星節(jié)節(jié)攀升,在空中散成了花一樣的軌跡,將滅時又如金蛾紛飛,歸于暗處。
娑婆花的煙氣散發(fā)了出來,房間里頓時染上了這種特別的味道。
要是普通人此刻進來,恐怕會因為這種煙霧給迷倒。
因為就算娑婆葉并沒有毒性,但仍舊比一般草藥特別些,具有使人眩暈的特點。
但是國師的體質(zhì)不同,這也是他最大的秘密。
就算是不會中娑婆毒他仍舊為自己配上了浸透解藥的玉佩,多疑縝密的心思可見一斑。
宿沉星看了看手上出現(xiàn)了一小塊傷口,笑著嘆了一口氣。
好歹是把丹藥煉成了,不能期望太多。
......
......
索性國師穿著的袍服柔軟而寬大,垂手時可以遮住腕骨處的傷口。
宿沉星徑直回到寢殿為自己上好了藥,再用絲綢包扎好,確定不會輕易漏出來后,才準備好去衛(wèi)西風(fēng)那兒看望他。
恰好服侍衛(wèi)西風(fēng)的侍女已經(jīng)在殿門外等了許久,不過寶鏡自然不會因為這種事去打擾煉藥時的國師。
國師回到宮殿,又留了好一會兒。
侍女心中急得不行,但還是恭恭敬敬地等候著。
在看到國師換了一身淺竹青色的常服出來后,她終于松了一口氣。
感嘆這份苦差事,夾在這些貴人之間實在是左右為難。
“太醫(yī)怎么說?”
“太醫(yī)也不知為何殿下忽然發(fā)熱,只開了一些平和的藥材?!?/p>
“那群老家伙倒是慣會躲清閑。”
國師聲音不大,但語氣譏誚。
他的步履微快,又帶著幕籬,輕柔的紗偶爾被夜風(fēng)撩起一個角來,依稀可見月色攀積于其上,清寒若雪。
兩人的宮殿不過隔了一條長廊和一座樓臺,所以他們到的很快。
殿門被值守的宮人緩緩?fù)崎_,隨行的人都自覺次第守在殿邊或?qū)嬍覉A拱門處,不再踏入更深的地方。
而宿沉星往里走去,跨過門檻,他腳步聲一向輕微,但不出意料地被躺在床上的少年發(fā)現(xiàn)了。
對方勉強坐起來,用胳膊撐著上半身,柔軟的被褥陷下去一塊。
因為高溫而沁出水意的綠眸警惕地望了過來,俊臉上遍布紅霞,修眉蹙起,可毫無威脅力。
明明對方已經(jīng)是少年模樣了,此時卻讓宿沉星產(chǎn)生了憐愛的情緒。
“燒傻了么?”
“大人?”
像是在努力辨別面前的人是否可以信任,衛(wèi)西風(fēng)無力而半瞇著的眼睛看得艱難。
“大人——”
待宿沉星坐在床沿邊輕輕撫摸過他的額頭后,少年感受到了沁人心脾的涼意,順勢蹭了蹭這只柔軟的手,倒在了他的懷里。
“看來真是傻了?!?/p>
蘭風(fēng)恐怕也沒有想到衛(wèi)西風(fēng)身上的毒會這么久了才爆發(fā),而且恰好在他自己身陷囹圄的時候。
如果宿沉星沒有解藥的話,男主可真就要折在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