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朝夕的孩子眼看是保不住,只怕爺爺日后想起這個未出世的重孫子,都會想起今日的韓若。
她和劉家人之間的芥蒂,只怕是消除不掉了。
劉耀文緊緊捏著她的手腕,拉著她轉(zhuǎn)身就走。
老爺子氣得跳腳,在后面厲聲叱罵,韓若微有一絲猶豫,若是就這樣走掉,只怕她跟老爺子之間的芥蒂,很難再次消除了。
然而,劉耀文并沒有放任她就那樣待在搶救室門口,見她不走,索性將她攔腰抱起,快步往電梯間走去。
韓若劉耀文,你把我放下來。
她拍著他的胳膊急切道。
電梯門打開,他抱著她走了進去,直到門重新緩緩關上,他才依言將她放下。
韓若我們不能就這樣走了,顧朝夕還在搶救室里。
劉耀文輕撫上她的臉頰,溫聲道
劉耀文疼嗎?
臉上方才的確是火辣辣的疼,估計又紅又腫了,只不過,這點痛實在是不要緊,要緊的,是爺爺對她的誤會。
韓若搖了搖頭:
韓若不疼。劉耀文,我真的沒有故意推她,她是自己摔倒的。
劉耀文我知道。
韓若可是,你就不怕是我嫉妒她懷了孩子,嫉妒她得了爺爺?shù)臍g心?
劉耀文我在這里,你嫉妒旁人做什么?
見他回答得斬釘截鐵,從始至終都不問她一句剛才在老宅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在爺爺面前也將她維護得這般徹底,要是說不感動的話,當然是假的。
她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問道:
韓若出了這樣的事,全世界都不相信我的清白,為什么你還愿意相信我?
他唇角勾起笑容:
劉耀文因為是你,我當然相信,無條件相信。
電梯已經(jīng)下行到一樓,門緩緩打開。
韓若被他拉著手走出去,才走出兩步,她又停下了腳步。
韓若 可是我聽人說,無條件的相信,并不是真正的相信,只是給自己的設定不容許被意外打破。
他拉住了她的胳膊,目光深邃地盯著她的臉,一字一頓斬釘截鐵:
劉耀文我會找出來的,證明你清白的證據(jù)。
醫(yī)院里的醫(yī)生和護士推了張擔架床過來,他們倆正好擋在電梯的門口,為了讓路,韓若一不小心往后仰了仰,沒有站穩(wěn)。
劉耀文連忙攬住了她的腰,四目相對,他先笑了起來。
韓若心緒不佳,并不明白他怎么還能在這時候笑出聲來,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要不是他趁著失憶在外頭水性楊花,也不會搞出這樣的意外!
都怪他!
一想到這里,想到剛才挨的那一個巴掌,她就覺得分外委屈。
可劉耀文貼著她的臉,笑得愈發(fā)歡暢。
大約所有年少時詞不達意的心動歡喜,都會蛻變成往后數(shù)十年人生里,習以為常的袒護和偏愛。
……
除夕深夜的街頭格外冷清。
到處都掛滿了大紅燈籠貼滿了春聯(lián),從居民樓里傳來電視機里春晚的鑼鼓喧囂,目光所及的街道上卻看不見一個人。
劉耀文開著車往家的方向回去,一路暢通無阻。
這滿街的喜慶顏色,因為寂寥無人的緣故,也染上了一抹孤寂。
韓若自從市區(qū)禁煙花了以后,這過年也越來越?jīng)]有過年的氣氛了。
韓若頭倚在車窗上,又長吁短嘆了一句。
他偏過頭看了她一眼,問:“想看煙花嗎?”
韓若點了點頭。
她記得,零點的時候,在跨海大橋旁邊的廣場上,似乎會有煙花表演,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一點四十七分了,趕過去應該也來不及了。
劉耀文猜中了她的心思,告訴她:
劉耀文煙火表演會持續(xù)半個小時,要是我們現(xiàn)在過去,應該還能看個收尾。
韓若算了吧,出了顧小姐這樣的事,我也沒什么心情。
韓若想了一想,還是覺得他們就這樣從醫(yī)院里出來十分不妥當,忍不住說:“你回醫(yī)院去吧,不管怎么說,那總歸是你的孩子?!?/p>
劉耀文臉色稍有不豫,但在韓若面前,他盡量地表現(xiàn)出了面無表情。
劉耀文阿若,那不是我的孩子,那只是劉家的孩子。再說,現(xiàn)在也保不住了。
韓若勾著手指,沉吟了半晌才低聲問他:
韓若那個孩子沒有了,你會不會有點難過?
劉耀文沒有回答。
他不知該如何作答。
若說難過,那韓若勢必會更加介意,也會更加歉疚;若說不難過,那也畢竟是一條鮮活的小生命,未免太無情了一些。
他按下了車窗,夜風冰涼,打在面頰上簡直刺骨,韓若下意識地裹緊了身上的衣服。
劉耀文瞧見她冷了,趕緊關了窗,順便把車停在了路邊。
路邊,是劉氏集團大樓,自從被免職以后,韓若已經(jīng)好長時間沒有再過來了。
劉耀文下車。
他對她說。
韓若不解其意,這兒離家里還有好幾公里的路,大冷天的停在這兒做什么?
但她還是跟他走了下去,他拉起她的手,徑直走進了街邊的那棟高樓。
乘著電梯一路往上,很快就到了頂層十八樓,劉耀文并沒有去自己的辦公室,而是打開了通往天臺樓梯間的門。
韓若去上面做什么?
劉耀文看了一眼手表,推著她一路往上走,還催促:
劉耀文快點,來不及了。
韓若來不及什么?
被他半推半拉地帶到了頂樓天臺上,高處的風更大,凍得韓若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他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她的肩上,扶著她的腰,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
劉耀文三、二、一。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她看見東邊遠處跨海大橋附近的位置,升起了璀璨歡騰的焰火。
因離得遠,煙花的聲音幾乎聽不見,只能看見一朵又一朵的煙花,綻開在與他們站的高度差不多的遠方。
零點了。
舊年從蕭瑟的寒風中走過,新年從清冽的冷風中跑來,分明是同一陣風和同一片沒有星星的夜空,眼前卻因這萬千焰火而敞亮起來。
站在高處,俯瞰腳下,她聽到有鐘聲響起,還有喧囂的聲音隱隱約約順著風過耳。
又是新的一年了。
他貼著她的耳朵,溫熱的唇抵著她被風吹得發(fā)紅的耳垂,低聲道:
劉耀文新年快樂。
韓若新年快樂。
她許以他同樣低聲的祝愿。
劉耀文將雙手插進她的口袋,從背后環(huán)抱住她,天氣分明那樣冷,他的身體卻暖得像有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