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
另一邊,曾經(jīng)被蘇暮雨和蘇昌河兩人從流氓大漢手底救下的陶望三,為了尋求一個安身之所,鼓起勇氣向姜侍郎(姜芊芊之父)提出了暫住荒廢的姜家別院的請求。
姜侍郎本就覺得那鬼宅棄之可惜,又見陶望三談吐尚可,略作沉吟便點頭應(yīng)允,只當是廢物利用,順便看看這書生膽識如何。
然而,當陶望三抱著簡單的行李,推開姜家別院那扇吱呀作響、布滿蛛網(wǎng)的大門時,眼前的景象讓他倒吸一口涼氣,險些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庭院深處,那兩扇本應(yīng)積滿厚塵的東廂房門扉,竟被推開了一半。
門內(nèi)透出微弱的光亮,兩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廊下交談。月光勾勒出他們挺拔而略顯冷硬的輪廓,正是那日在巷中救下他的兩位高手——蘇暮雨和蘇昌河!
“蘇…蘇公子?蘇…蘇大俠?”陶望三的聲音卡在喉嚨里,驚愕得語無倫次,“你們…你們怎么會在這里?”
陶望三萬萬沒想到,這傳說中鬧鬼索命的兇宅,竟成了這兩位神秘人物的落腳點。
蘇暮雨聞聲轉(zhuǎn)頭,目光平靜無波,仿佛對他的出現(xiàn)并不意外,只微微頷首。
蘇昌河則抱著胳膊,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的弧度,嘿嘿笑道:“喲,這不是陶書生嗎?怎么,也想來這鬼地方沾沾‘仙氣’?地方夠大,隨便住。”?他的語氣里帶著幾分戲謔。
陶望三的到來,如同一塊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間打破了姜家別院維持了許久的、屬于亡魂的微妙平衡與死寂。
又是幾日,陶望三不知從何處赴宴歸來,已是酩酊大醉。他腳步踉蹌,口中含糊不清地哼著不成調(diào)的曲子,手里還拎著個空酒壺,咣當作響。他深一腳淺一腳地闖入庭院,打破了子夜的寧靜。
“好酒…好酒??!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他仰頭對著慘白的月亮嘶喊,聲音在空曠的宅院里回蕩,格外刺耳。
這喧嘩徹底激怒了本就因生人闖入而神經(jīng)緊繃的群鬼。
陰風(fēng)驟起,庭院中那棵枯槐再次劇烈搖晃,發(fā)出令人心悸的嗚咽。廊下、窗欞、墻角…慘白扭曲的鬼影毫無征兆地同時浮現(xiàn)。它們無聲地尖嘯著,七竅流血,長發(fā)狂舞,帶著濃烈的怨氣與寒意,直撲向院中醉醺醺的陶望三。
空氣瞬間降至冰點。
“鬼…鬼?。。?!”?醉意瞬間被極致的恐懼驅(qū)散了大半,陶望三的酒壺“哐當”一聲砸在地上,他臉色煞白如紙,雙腿發(fā)軟,幾乎要癱倒在地,連滾帶爬就想往外逃。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青影如風(fēng)般掠過。
蘇暮雨已無聲無息地擋在了陶望三與撲來的群鬼之間。他并未拔劍,只是周身驟然散發(fā)出一種冰冷徹骨、凝若實質(zhì)的凌厲氣勢,如同無形的屏障。
他的眼神沉靜如寒潭,掃過那些猙獰的鬼影,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夠了?!?/p>
那冰冷的殺意與絕對的鎮(zhèn)定,讓洶涌撲來的群鬼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冰墻,前沖之勢戛然而止。怨氣凝聚的鬼影在空中微微扭曲、波動,最終帶著不甘的嗚咽,緩緩?fù)嘶亓岁幱爸?,消失不見。庭院里令人窒息的陰寒也漸漸散去。
陶望三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渾身冷汗涔涔,看著擋在身前的蘇暮雨,如同看到了救命的稻草。
驚魂稍定后,巨大的感激和被“高人”庇護的虛榮感涌上陶望三心頭。
他掙扎著爬起來,對著蘇暮雨連連作揖,聲音因后怕和激動而顫抖:“多…多謝蘇公子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望三沒齒難忘!”
他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眼神閃爍著對未來的憧憬,拍著胸脯許諾道:“蘇公子放心!待…待我與芊芊小姐成婚,攀上富貴之后,定當為蘇公子和蘇大俠在城中購置一座體面的大宅院!讓二位再不用…不用偷偷摸摸住在這等鬼地方受罪!”?
他語氣篤定,仿佛那富貴前程已是囊中之物。
蘇昌河不知何時也踱步過來,抱著胳膊靠在廊柱上,聞言嗤笑一聲,眼神里滿是毫不掩飾的嘲諷,仿佛在看一場滑稽戲。
然而,陶望三的富貴美夢僅僅維持了兩天。
這日,姜芊芊偷偷溜到別院看望情郎,帶來的卻是一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
她神色憂慮,低聲道:“望三哥,不好了!我爹…我爹他托了人,要請新科文武雙狀元過府…說是…說是要給我相看…”?
姜芊芊后面的話沒說下去,但意思已不言而喻。
如同被一盆冰水從頭澆下,陶望三瞬間呆若木雞,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凈。
攀附姜府、飛黃騰達的美夢,在這一刻被殘酷的現(xiàn)實擊得粉碎。巨大的失落和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緊了他的心臟。
當夜,陶望三失魂落魄地坐在庭院冰冷的石階上,手中無意識地捏著已經(jīng)蔫了的一片枯葉。
月光照著他慘白的臉和失神的雙眼。
蘇暮雨和蘇昌河在不遠處默然靜立,群鬼也隱匿在暗影中,整個別院彌漫著一種壓抑的寂靜。
終于,壓抑的悲傷和無處訴說的委屈沖垮了陶望三的心理防線。
他猛地抬起頭,望向月光下清冷的蘇暮雨、抱著胳膊看戲的蘇昌河,以及庭院深處那些模糊的、非人的鬼影,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和自暴自棄的絕望:“蘇公子…蘇大俠…還有…還有諸位…”?
他不知該如何稱呼那些鬼魂,只能含糊帶過,“你們知道嗎?我陶望三…命苦啊!”
“我本是寒門學(xué)子,十年寒窗,只求一朝金榜題名,光宗耀祖…可家道中落,父母早亡,連進京趕考的盤纏都湊不齊!幸得…幸得芊芊小姐垂憐,贈我銀兩…我本以為,這是上天給我的機會,只要娶了芊芊,入了姜府的門,便能擺脫這窮困潦倒的境地,也能報答芊芊的恩情…可如今…如今…”
他哽咽著,涕淚橫流,將積壓在心底的凄苦身世和現(xiàn)實的殘酷無情一股腦兒傾倒出來,字字句句,充滿了對命運不公的控訴和對前途渺茫的絕望。
月光下,這個失意書生的身影顯得格外單薄脆弱。
蘇昌河嗤笑了一聲,倒是蘇暮雨一直沉默地聽著,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暗處的群鬼則發(fā)出了幾聲極輕的、帶著同病相憐意味的幽幽嘆息。這異世的鬼宅,仿佛成了人間失意者唯一的傾訴之所。
——★未完待續(xù)★——
作者菌本文雙cp。蘇暮雨x小謝,蘇昌河x秋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