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黑川厄才緩緩睜開了渾濁的眸子。
昨天那一夜睡得是意外的熟。自從來到這個危險陌生的世界,哦不,就算是在她自己的世界,她睡覺也都只是淺眠的狀態(tài)。
身后是一片濕潤和黏膩。
銀灰色的眸子顫動了一下,
黑川厄感到腰間好像有些重量。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一只白皙的手正搭在她腰間。
她微微瞇眼,轉(zhuǎn)頭望去,卻是對上了熟悉的眸子。
黑川厄......臭小鬼?
時透無一郎......
無一郎早就醒了,一直等待著黑川厄醒來。
時透無一郎吃了什么嗎?好重。
時透無一郎胳膊都被你枕麻了。
黑川厄......
時透無一郎沒什么表情,不張口還好,只是張口就說這一堆黑川厄不喜歡的話,原本甜蜜的氣氛瞬間就被這張嘴給打破。
黑川厄的臉黑了黑,內(nèi)心不爽。
但她認為對方只是一個11歲的孩子,說話毒舌耿直好像也沒什么不對的。
自己一個身為長輩的人怎么能跟小孩子較勁?
黑川厄沒回話,而是直接問了一句。
黑川厄餓不餓?
時透無一郎餓了。
時透無一郎沒有猶豫,下一秒就說出了內(nèi)心的想法。
黑川厄聞言挑眉,她也餓了。
一手提著刀,一手抱著無一郎跳下了樹。
腳尖落地,黑川厄沒有再管身后的無一郎,自顧自地朝著下一個村子的方向走去。
按理說這里離下一個村落或者人家還有一段很遠的距離,
走路大概也要走很久,約莫兩個時辰左右。
雖然她體力也不怎么好,但是忍一忍就下來了??珊诖ǘ騾s高估了無一郎的體力。
時透無一郎姐姐,我累了。
黑川厄......
身后傳來無一郎淡淡又仿佛理所當(dāng)然的聲音,黑川厄抹去額角的汗水,面色不改仿佛沒有聽到一般地繼續(xù)走著。
時透無一郎姐姐。
無一郎小跑著上前,扯了扯黑川厄的袖子。
黑川厄有些不爽地低頭,語氣里透露著不耐煩。
黑川厄我說過,不要給我添麻煩的吧?
冰冷的話語傳入他的耳朵,時透無一郎孱弱的身子頓了一下。
猶豫了幾秒,他還是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手,無言趕路。
在黑川厄已經(jīng)可以看到遠處那個村落的時候,
她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卻沒有看到無一郎的身影。
她臉黑了一瞬,想要不管什么繼續(xù)走,
但是走了兩步,黑川厄卻硬生生停了下來。
原本即將到達目的地的人卻硬生生轉(zhuǎn)了個身子,一臉黑線地朝反方向走去。
大概走了半個小時,渾身都是酸痛無比,她才終于看到了被落在后面好遠一段距離的無一郎。
無一郎坐在地上,衣服有幾處磕碰,他伸出沾了些灰塵的手緩緩揉搓著腳腕,看樣子是扭到腳了。
在他看到黑川厄的身影時,肉眼可見的,他的茶色的眼睛亮了一亮。
黑川厄居高臨下地站在無一郎面前,低頭俯視著他,眼里是明晃晃的殺意。
黑川厄早就說過,
黑川厄我們不是一路人。
無一郎聞言渾身一僵,垂著頭沒有說話。
即使無一郎低頭想要掩飾情緒,但是黑川厄不是沒有看到無一郎眼中的失落與無措。
黑川厄皺眉。她是真的想要殺了眼前這個臭小子,做事磨磨唧唧又麻煩,說話毒,還沒有什么作用。
她拔刀的動作頓了頓,五指已然搭在了刀柄。
但是,她的腦海中隱隱出現(xiàn)了一個畫面。
———
那是一個炎熱的夏天。
“小逢,小雨,快來吃西瓜啦!”
餐桌上圍著兩個孩子,一個男孩一個女孩,看起來只有幾歲大,他們的旁邊站著一位婦人,是他們的母親,她笑著招呼著自己的孩子,將剁好的西瓜放在了桌上。
“媽媽......小厄也想吃西瓜......”
拐角走出了一個黑發(fā)的小姑娘,她臉上是小心翼翼的神色。
“你吃什么吃?我供你上學(xué)就已經(jīng)不錯了,你還不滿足嗎?!”
婦人在看到小姑娘的一瞬間臉上出現(xiàn)了厭惡不耐煩的表情,對著她就是一頓怒吼。
“抱.....抱歉,小厄不想吃西瓜了?!?/p>
小姑娘被她激動的言語有些嚇到了,眼眶溢滿了淚水,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
“哭什么哭,你還委屈了?!”
婦人看到她哭了,更加不耐煩,甚至直接脫了腳上的鞋子就朝著她砸了過去。
高跟鞋一下子就甩到了小姑娘的臉上,剛好鞋跟砸到了她的唇角,
那一瞬間,她感到劇烈的刺痛,
腥甜的味道蔓延在口腔,她流血了。
她垂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恐懼,無力,委屈,不知所措。
桌上的兩個孩子嗤笑般地望著她,眼里滿是諷刺。
———
黑川厄......
黑川厄有些煩躁地攥緊了手中的刀柄,眼里透露出她的不滿。
無一郎垂著頭,
他沒有記憶,腦袋里一片空白,唯一的認知,就是身旁的少女。
她說自己是被她撿回來的,叫時透無一郎。
不知是什么使然,他想要跟著她。
也許是因為世界上他只認識也只知道她這一個人,又或許是因為別的什么他還無從得知的原因。
他不知道,如果她不要他了,自己又還能去哪里。
正當(dāng)沉默溢滿了空氣,無一郎覺得黑川厄會丟棄他的時候———
他聽到頭頂傳來一道簡短而冷漠的聲音。
“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無一郎似乎是渾身都愣了一下,在回味明白話中的意思之后,又猛然抬頭望向面前的少女,只是在他抬起頭的一瞬間,對方就收回了停留在他身上的視線。
少年原本暗淡失落的眸子好像在那一瞬間變得明亮了起來,隱隱期待地看著黑川厄。
黑川厄眉角跳了跳,
隨后在無一郎明晃晃的視線之下,絲毫不拖泥帶水地蹲下身子。
無一郎沒有明白黑川厄的意思,有些疑惑地看著她的背影。
遲遲沒有感覺到后背上的重量,黑川厄不耐地側(cè)臉朝身后望去,
黑川厄到底要不要再跟著......?
時透無一郎......!
無一郎在那一瞬間仿佛整個人的氣息都變得明媚,在黑川厄話音剛落下后,一激靈就撲到了她的背上。
由于無一郎大力撲過來的動作,黑川厄因為巨大的慣性差點摔倒。
黑川厄.....??
腳步踉蹌了幾下,黑川厄蹙眉瞇眼,嘴里毫不留情地說著冰冷嫌棄的話。
黑川厄臭小鬼,麻煩死了。
無一郎聞言,乖巧地趴在黑川厄的背上。
時透無一郎心口不一的姐姐......
溫?zé)岬暮粑鼑姙⒃诤诖ǘ虻亩螅W癢的。
黑川厄(不爽)嘖,你說什么?
無一郎并不重,倒是像個女孩子一般骨架小。
黑川厄環(huán)住時透無一郎的腿彎,將他背了起來。
時透無一郎……沒什么。
無一郎看著黑川厄系著簪子的后腦勺,淺淺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