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甄嬛昏迷期間，玄凌已經(jīng)親自去了一躺棠梨宮，發(fā)現(xiàn)棠梨宮的“甄更衣”原來是兩年前就報了年長出宮的棠梨宮侍女花萍。丟進慎刑司之后，都不用上刑，瞄了一眼滿墻刑具，花萍就嚇得腿肚子發(fā)軟，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知道的都招了出來。

原來，乾元十九年皇后為太后祈福，放年長宮女出宮自行婚配，那時甄嬛便和花萍互換了身份，偷偷出了宮。而花萍這兩年就一直待在棠梨宮告病，雖然沒有盛寵，但更衣好歹也是半個主子，分例再有限也比宮女強得多了。當然，花萍一口咬定是甄嬛強迫自己，剩下的她只知道一切都是小印子傳話，此外再掏不出什么有用的訊息。與此同時，小印子的尸體也在他自己的房間里被發(fā)現(xiàn)，線索似乎一下子又斷了。

玄清被逮捕的時候，眼見著曲絲絲當場被喂了碗藥湯七竅流血死了，驚嚇之間心膽俱裂。緊接著玄清又被拖進天牢連著挨了幾天的板子，但他根本不知道審問自己的人想要自己招認些什么。玄清平時看著正義凜然，被打了個屁股開花之后，也不敢說什么尊嚴了，只知道滿口喊著母妃救我。

玄凌對玄清已經(jīng)失望透頂，加上玄清被抓時床下有一雙女鞋經(jīng)指認正好是甄嬛的，此外還有不少女用之物都是甄嬛所有，甚至還有一些甄嬛初進宮時從皇后賞下來的飾物。聯(lián)想起前世這對那啥夫那啥婦狗膽包天給自己戴上的綠帽子，玄凌毫不猶豫直接在朝堂上宣布，玄清已經(jīng)留下了遺書，畏罪自殺。

而甄嬛這邊，玄凌有耐心得很，果斷把棠梨宮掘地三尺，并對每一個人都嚴加審問。很快，就在棠梨宮飲綠軒的廂房下翻出一個精美的木質(zhì)首飾盒，里面有半箱子名貴首飾。為求慎重，玄凌令太醫(yī)院院正章彌和天聽處最善用毒的暗衛(wèi)星影共同驗看，章彌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但星影卻發(fā)現(xiàn)箱中的首飾全部都涂上了南詔奇毒天香散魄。

“這天香散魄本屬罕見之物，屬下也是聽師祖大人提過，此物在*太*祖*皇帝立國之時天聽處曾經(jīng)多次用在見不得光的所在。”

斂去殺意的星影聲音非常溫和，如同性情和順的少女。聽在玄凌耳畔卻讓他不由得打了個冷戰(zhàn)，他兩世為人，聽到的皇室秘辛也不少了，沒想到那些事有不少都是真的……

“天香散魄無色無臭，只會讓中毒者日漸虛弱、嗜睡，天長日久，便一睡不起。而且，根據(jù)藥量還可以掌控中毒者毒發(fā)身亡的時間，短則三五月間，長則十年八載。后來由于*太*祖*后宮有幾位妃嬪誤用了天香散魄，*太*祖*方密令天聽處禁了天香散魄?！?/p>

“可有解藥？”玄凌調(diào)整呼吸，平靜問道。

“中毒者如能在中毒不深的時候，遠離毒源并加以調(diào)養(yǎng)，時日一長自然痊愈。除此之外，”星影眸光一暗，“并無解藥。只是天香散魄毒發(fā)的癥狀太像尋常病癥，很難讓人察覺，屬下斗膽揣測，這恐怕也是*太*祖*皇帝棄之不用的理由之一。”

“那這些臟東西可有銷毀之法？”龍袍寬大的衣袖下，玄凌手掌握緊成拳。這堆首飾自然不會是甄嬛的，有好幾件嬰兒用的項圈鎖片、手鐲腳鐲他前世都見過，都是彼時的承恩公夫人陶氏進獻給自己的長子的……

“有，烈火焚燒十三日以上即可?！?/p>

“知道了，你且退下?！?/p>

星影施一禮后身子一晃，便從玄凌眼前消失。玄凌揉了揉眉心，感到了無盡的疲勞。猶記得自己重生之前看到了前世瀕死的宜修痛苦的呼喊……她必然也是注意到了的吧，只是苦于沒有證據(jù)，索性鋌而走險，對柔則痛下殺手……

玄凌感到腳步有些虛浮，一個站立不穩(wěn)，頓覺天旋地轉(zhuǎn)……

玄凌醒來已經(jīng)是一天之后，睜眼后先看到的便是予澤明黃色的太子服制，“予……澤……”

“父皇醒了！父皇醒了！章太醫(yī)，快為父皇請脈！”予澤的聲音因驚喜而帶上了幾分戰(zhàn)栗，玄凌嘴角一咧，這小子，眼看要當父親的人了，還這么小孩子一般活蹦亂跳的。轉(zhuǎn)念一想，前世自己跟予澤的父子情分那樣淡薄，孩子活了三年，自己不但沒有給他取名，他夭折之后也不曾追封……

想到這里，玄凌的眼窩便有些濕熱，他微微咳嗽兩聲掩飾過去，由章彌為自己診脈。

章彌請完脈之后，微微松了口氣，含笑道：“太子爺請放心，皇上這是累著了，并不打緊的，也不需湯藥，微臣開點藥皇上服幾日龍體便可大安了?！?/p>

一聽說父親沒事，予澤緊繃的身子這才放松了下來，連聲說了幾個好字，一面令人把這個好消息送悄悄兒去頤寧宮知會朱宜修。章彌告退之后，予澤惦記著父親了睡了一天，又服侍著玄凌喝了點兒水，這才在玄凌腳邊坐下。

玄凌還是有些疲勞，只是問：“你母親呢？”

“回父皇話，父皇昏睡一天，未免頤寧宮有所掛牽，母后一直在頤寧宮服侍皇祖母，不敢讓老人家知道?！?/p>

“嗯，你做得很是。太后年紀大了，不宜為了朕有所掛心。何況朕身子也并無大礙，不過是有些乏了而已。再者……”

玄凌沉吟著并沒有說出來，陶氏一介女流，是如何弄來天香散魄那樣的毒物的，此事只怕比自己原先預(yù)料得要復雜得多。

休養(yǎng)了幾日之后，玄凌也不像之前那樣頭腦發(fā)熱了，只是吩咐了星影繼續(xù)追查。從天聽處送來的密報可知，這些年玄清一直沉湎于娛樂場所，根本就沒怎么去過凌云峰。凌云峰的四處宅子也是尤靜嫻出面從慶惠王姬手里買過來的，玄清就是要金屋藏嬌，也斷然不會蠢到在妻子的眼皮子地下藏人的地步。甄嬛是乾元十九年偷偷出的宮，那會兒玄清仍在孝期，一直閉門謝客，也無力接甄嬛出宮。這一樁樁算下來，只怕是有人蓄意陷害。

只是玄清現(xiàn)在區(qū)區(qū)一介鎮(zhèn)國中尉，爵位低，尤靜嫻雖然已經(jīng)為他生下了子嗣，可能不能長成也很難說。這孩子若長成，爵位便是他的；若早早夭折了，無非就是無子爵除，還有誰能討了便宜去？再者這些年玄清府里在尤靜嫻的打理下，錢財上寬裕了不少。只是這些財產(chǎn)多半是尤靜嫻的嫁妝，如果尤靜嫻不受牽連，這些家產(chǎn)基本上就還在尤氏手里；若是受了牽連，家產(chǎn)充公也到不了任何人的手里……

“哼，好像是朕要陷害他一般，那也得朕瞧得上他！”

玄凌又好氣又好笑，隨手把玩著案上的鎮(zhèn)紙，若非為了爵位錢財，那就只有為情為仇了。玄清啊玄清，朕這次可不會放過你，不過死也要讓你死個明白！

甄嬛這邊，慎刑司多少刑罰都用遍了，她只是說是汾陽王世子玄流勾引自己，自己被困深宮思念家人，又為玄流脅迫，這才移花接木，偷偷出宮。這樣的供詞，自然不能讓玄凌滿意，宗室里頭就沒有叫玄流的，更別說原先的汾陽王世子玄泯早就死了多少年了！這種女人，還留著她作甚！

九月初，棠梨宮灑掃宮女福棋出首揭發(fā)更衣甄氏心懷不軌，以巫蠱之術(shù)謀害君上。接下來順理成章地，在棠梨宮后院挖出了不少家伙事兒，六宮諸人這才明白，前些日子棠梨宮被搜了個天翻地覆竟是因為這個。玄凌下旨，更衣甄氏就地賜死，近身服侍的奴婢一律杖斃，其余人等或流放或發(fā)賣，棠梨宮封宮。慎刑司里抬了具女尸出來，就直接化了丟在了亂葬崗。

緊接著，玄凌令李長過去瞧了瞧玄清，吩咐下人為他梳洗干凈，又賜了一桌席面與玄清。天牢的人見狀心里也有了數(shù)，知道玄清上路就在這幾日了。

這日夜里，玄清正靠著墻壁閉目養(yǎng)神，忽然聽見獄卒的聲音，“司晉，有人來瞧你了?！?/p>

玄清進天牢用的是阿晉的名義，這些日子也很習慣這個名字了。一聽到有人喚自己，玄清猛地睜開了雙眼，這里是天牢，誰人能夠隨便進出？難道……皇兄他真的等不及了么？！

來人身著皂衣皂靴，頭上戴著黑紗笠，對玄清也不施禮，只是轉(zhuǎn)身丟了一把金瓜子與獄卒。那獄卒忙千恩萬謝著開了玄清所在的牢門，那人笑笑，道聲有勞，便走了進去。獄卒把牢門又重新鎖上，便轉(zhuǎn)身離開。

玄清聽著這人的聲音有些耳熟，卻又死活想不起來，見他取下斗笠，方瞪大了眼睛，“玄潞，竟然是你！”

來人正是玄潞，或者說，就是一直跟甄嬛糾纏不清的玄流。玄潞笑了笑，走近玄清，蹲了下來，

“原來你害怕的臉是這樣的，今兒這趟來著了！”

玄清雖然不知道玄潞為何會出現(xiàn)，卻也能覺察出來者不善，本能地向后方挪了挪窩兒，“你來作甚！”

“當然是好好觀賞瀕死的你會是什么樣子了?！毙好嫔贤赋隽私跆兆淼纳袂?，讓玄清不知道是該說害怕還是該說惡心。玄潞繼續(xù)說：

“這些日子以來，你一定百思不得其解，為什么你只是包了個姑娘皇上就這樣震怒，直接在朝堂上宣布你已經(jīng)死了的消息。甄氏的那雙鞋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你床下，這些你都想知道得很吧?！?/p>

“是你干的！”玄清怒視玄潞，“你是恨我襲了汾陽王叔的爵位……”

“噗哈哈哈哈！”玄潞笑得差點沒一屁股坐在地上，“爵位？你以為我會在意那勞什子么？！”

說著，玄潞眼睛里的笑意又斂去了幾分，“而且，父王的王爵也被你折騰得一塌糊涂，你覺得我會想要么？你以為天下人都同你和阮嫣然那個賤人一樣，專愛撿人剩下的么！”

一聽到自己母親的名諱被提及，玄清急得跳了起來，“你！你說什么！”

玄潞一抬手扯住了玄清的衣領(lǐng)，“我再提醒你一件有趣的事兒吧。乾元十三年的冬天，阮嫣然在永壽宮里好好兒的，怎么會突然摔了那一跤？彼時她都不到五十歲，素來身體康健，怎么會摔一跤就死了呢？”

玄清瞪大了雙眼，用力掙開，“你……”

“沒錯，是我干的?！毙鹤旖歉‖F(xiàn)起溫柔的笑容，“是我買通了永壽宮的宮女，偷偷把阮嫣然的鞋底涂了油，又在她散步常常經(jīng)過的小道上動了手腳。在她昏迷的時候，我可是下足了血本，用了不少的奇藥，才讓她白天昏睡，夜里卻痛苦如百千蟲蟻遍身啃咬一般。要不是后來那個宮女有反水的意思，阮嫣然還能再多活些日子呢！至于你么，甄氏那個賤婦是我偷偷勾到手，再運出宮的。打聽了你夫人買了二姐的宅院，便把甄氏送了過去，甄氏的鞋物也是我提前放到采青院的。”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么做！”玄清痛苦地抱著頭，身子蜷成了一團。

“哼，怪只怪你有阮嫣然那樣的母親！”玄潞緩緩起身，“我母親本是先帝廢后夏氏族人，但血緣已遠，彼此也不親近。母親被指給父王為側(cè)妃，和兩任正妃都相處和睦，與阮嫣然更是井水不犯河水?？墒蔷褪且驗榫艢q那年正月母親隨尹繼妃入宮朝賀時，被阮嫣然知道了她和廢后夏氏的關(guān)系，罰我母親在雪地里跪了兩個時辰！可憐我母親那時身懷有孕，卻迫于賤*婦*淫*威，跪了沒多久就開始見紅。阮氏懼怕此事張揚出去，有損她聲譽，非但沒有傳太醫(yī)為母親醫(yī)治，反而捆了她的手腳，一頂轎子送回了汾陽王府！”

說到此處玄潞已經(jīng)淚流滿面，“你可知道？轎子回到汾陽王府的時候，我母親身子都開始發(fā)涼了！她就那樣在轎子里一點一點流盡身上最后一滴血，眼睜睜看著自己和腹中的孩兒一同被推送上絕路?。∵@些都是阮嫣然那個賤人害的！她死后還落了個全尸真是便宜她了！不過很快你也要去地獄里陪她了！只要一針下去，你就會嘗到阮氏死前嘗過的滋味！皇上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要你死，你到底怎么死的，他可不會關(guān)心！”

見玄清只是低頭不語，玄潞冷哼一聲，從懷里取出一個布包打開，里面赫然盛著一枚銀針。玄潞隔著布舉起了銀針，正要對著玄清刺下去，忽然聽見背后一聲，“老九小心！”

玄潞被這突然的喊聲分了心神，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自己的雙肘已經(jīng)生生被利刃割斷，而玄潞根本都沒來得及看清是誰在什么時候下的手，便滾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