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從公堂之外緩緩走來一名老婦，穿戴樸素，但所穿戴之物皆非凡品，便可知來人非富即貴。這婦人看上去雖年事已高，但卻摒棄了左右，無需他人攙扶，自己一步一步走上公堂。步步鏗鏘有力，以一人之力走出了千軍萬馬之勢，十分有壓迫感。

“馮老板，此人你可認(rèn)得？”

“小人，小人并不識得此人?！?/p>

“哦？是嗎？馮老板，你的表情可是告訴本官，你對這人可是熟悉的很?。　?/p>

賀峻霖一臉笑意地看著馮軍，他表示他對馮軍現(xiàn)在的表情十分滿意，這表情生動得可比之前好多了。之前馮軍那一副死樣子，直讓賀峻霖犯惡心。

“咳咳”待婦人站定，賀峻霖清了清嗓子，“堂下何人？且報上名來?！?/p>

“回大人，命婦是峰峻將軍夫人，蔣英。”蔣英作勢便要行禮下跪。

“夫人萬萬不可?！辟R峻霖伸手，在案桌上面虛托了一下，示意左右前去將夫人扶起來?！胺蛉顺苫橹澳耸钦鲬?zhàn)沙場、保家衛(wèi)國的英雄，峻霖受不得夫人這一拜，夫人快快請起。來人，給夫人看座！”

“謝過大人。”蔣英還是微微行了禮。

“??？這是將軍府夫人？怎么這么老??！咱大將軍應(yīng)該剛過而立之年吧，這人怕不是做他老娘都夠了？”

“休得胡言！蔣英將軍那可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豈容你在此污蔑！”

“我不是要污蔑將軍夫人，只是這老婦人，怎么看怎么也不是將軍夫人??！”

“是啊是啊，這位大哥，你莫要動氣，大家都知道將軍與夫人是保家衛(wèi)國的英雄，只是眼前這人……”

果不其然，在來者表明自己是蔣英之后，公堂之外的群眾又開始議論紛紛，有懷疑眼前這人身份的，有好奇蔣英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的，不過還好，大家心里還都是崇敬將軍夫婦二人，并未有詆毀、污穢之言流出。

“威~武~”

待安靜之后，賀峻霖看向蔣英。雖然在升堂之前，賀峻霖已經(jīng)提前見過蔣英，但是一想到英姿颯爽的女將軍，竟被馮軍這種小人折磨成這種鬼樣子，賀峻霖就愈發(fā)生氣，險些要沖下去揪著馮軍的領(lǐng)子質(zhì)問，再揍他一頓。

“賀兒?！瘪R嘉祺看出了賀峻霖的異樣，輕聲提醒他。

賀峻霖回神，分別向馬嘉祺和蔣英兩個方向點頭致歉。沖馬嘉祺那邊，是因為自己作為主審官，在公堂之上失態(tài)；沖蔣英那邊，則是自己剛剛表現(xiàn)有可能會不小心觸到蔣英痛處。

“馮軍，你可是說不認(rèn)識此人？”賀峻霖繼續(xù)審案，“那你可給本官聽好了，夫人可都經(jīng)歷了些什么！”賀峻霖把目光重新放到蔣英身上，“還勞煩夫人將經(jīng)過盡數(shù)講出?！?/p>

蔣英并未開口說話，把手杖交予旁邊站著的丫鬟拿好，輕輕把袖子一節(jié)一節(jié)挽起來，露出了如同干枯樹枝一般枯黃且布滿褶皺的胳膊。兩條胳膊上還有著許多長短不一的傷痕。

眾人看見此景，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蔣英看見眾人反應(yīng)，微微低頭苦笑一聲，慢慢把袖子放下。“如諸位所見，我本應(yīng)當(dāng)挽弓搭箭、引劍持刀的手臂，現(xiàn)已成這般模樣。這些……”蔣英停頓了一下，閉上了眼睛，緩緩靠在了椅背上，似是精力不足一般。

俶爾，蔣英猛地把眼睛睜開，死死地盯著馮軍，“這些，可都是拜你所賜啊！”

蔣英指著馮軍的手，忍不住地顫抖，足可以看出，蔣英也是在極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緒。如若不是在公堂上，蔣英怕不是真的會親手殺了馮軍。

“大人容秉。馮軍此人店中所賣香料中，不知加了什么特殊的東西，確實是比其他店中所制香料效果更好。故此，盡管我不甚喜好熏香，卻也會買了來，更是一發(fā)不可收拾?！?/p>

“夫人，如果下官所驗無錯，香料中是含有幽蘭草這一味原料。幽蘭草本身并無毒性，只是會讓香料的味道擴(kuò)散得更為均勻、完全。我想，馮老板在香料中加入幽蘭草，是為了綁住顧客吧？”張真源最后一句話，是對著馮軍說的。

馮軍眼看著蔣英都已經(jīng)安然坐在堂上，指認(rèn)他所犯下的罪行，心中便已了然，想必自己其他弟兄也都無一幸免，也知道今日是逃脫不了的。

“大人所說基本都是對的，只是一點，幽蘭草若用量過多，可使人上癮。”

“原來如此，難怪剛剛夫人說會一發(fā)不可收拾?！?/p>

賀峻霖看著馮軍愿意說話，便讓馮軍繼續(xù)交待，讓蔣英先稍做休息。

賀峻霖也是不愿讓蔣英再親自回憶自己前些日子受過的罪。

“小人在香料之中摻入了過量的幽蘭草，為的就是讓前來購買的顧客能夠一直用我們家的熏香，從此保證客源不斷?！?/p>

劉耀文眼見著馮軍又準(zhǔn)備胡扯，一支筆扔了過來，“你大爺?shù)?，你能不能挑重點的說！你在那叭叭叭半天，凈說些廢話，知不知道你說的這些沒用的老子都得記著！給老子好好說話！”

馮軍看惹怒了劉耀文，便開始認(rèn)真交代起自己罪行，他可是知道這位的。賀峻霖等人會顧及這是在朝堂之上，即便是在盛怒之下也不會真的對他動刑，但劉耀文可不顧這些。惹急了劉耀文，他可是會親自動手的。

不過，怕的也就只有馮軍這些人了。劉耀文剛剛的舉動落在他六個哥哥眼里，可是可愛極了。

“幺兒真可愛?！绷鶄€人心有靈犀地想道。

“有了幽蘭草的作用，顧客就會一直到我們家來購買香料，也就為我們以后下手提供了便利。當(dāng)我們需要人手的時候，就會在前來購買的人群中挑選合適的人，然后對其下手。”馮軍繼續(xù)交待。

“去你們店中的多是官眷，外出可都是要帶著隨從丫鬟的。在你們店中人不見了，難道這些下人們沒有進(jìn)去找人？”賀峻霖從馮軍的言語中聽出了些異樣。

“回大人，小人一般會讓下人到偏廳喝茶等候，茶中下了藥，會讓他們對一些事情忘掉，自然就不會懷疑到小人店中，也不會當(dāng)場鬧到店中去找人?！?/p>

賀峻霖點頭，讓馮軍繼續(xù)說。

“我們把目標(biāo)用迷藥迷暈之后，帶到地下室之中，稍作準(zhǔn)備，就開始了我們的試驗?！?/p>

“什么試驗？”

“剛剛這位張大人已經(jīng)說了還童草藥效。我們其實就是想讓還童草真正可以做到返老還童，這樣我們后半輩子可就更不用愁了。”

賀峻霖眼瞧著馮軍又開始不說實話，也懶得與他爭論，抬手示意左右呈上一件證物，是一封信件。

信件給到馮軍，賀峻霖讓馮軍打開看看。

馮軍讀著讀著信，臉色漸漸變了。

馮軍停頓了許久，突然說了一句，“既然您不仁，那就休怪我不義了。”

“大人，小人全都說。想必大人應(yīng)該有所耳聞，西域大司命今年已是鮐背之年。在西域一帶，早有留言說大司命恐難熬到百壽之時。但不久之前，大司命首席弟子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告訴大家，說大司命乃天選之人，奉上天之命拯救西域眾人，有長生不老之能。一時間，百姓嘩然。”

賀峻霖點點頭。

“其實，我們都是效忠于大司命的人。流言所傳不假，大司命的身子確實一年不如一年，但他想長生不老，得道成仙，試了不下百十種法子，但都沒有效果。反而因為一些法子用藥過于兇猛，傷了身子。所以留給大司命的時間其實不多了。是大弟子最后向大司命提議，用還童草，是以涅磐重生之意。所以我們這些散落在各處的弟子都開始著手研究還童草?！?/p>

“散落在各處？也就是說，全國有諸多地方都遭受你們毒害？”賀峻霖突然發(fā)問。

“不不不，大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拿到還童草的。即便是在西域，還童草也是稀有的很。所以大弟子把所有的還童草都提供給了蜀都這邊，因為蜀都這邊比較繁榮，我手下能人異士也比較多。所以，有還童草的只有我這里?！?/p>

賀峻霖聽到并沒有更多的人受害，松了一口氣?！澳憷^續(xù)說?！?/p>

“我們最開始只是把人浸泡在藥汁之中，但我們發(fā)現(xiàn)這法子行不通，而且在調(diào)試藥汁計量的時候，有些難以掌控，所以就難免藥量過猛，使人皮膚迅速衰老，且會承受極大的痛楚?！?/p>

“但是這些人可并不是死于還童草?！睆堈嬖刺嵝疡T軍。

“是，因為小人怕被大人查到還童草，所以為了掩蓋，在她們臨死之前，小人都會用銀針解決性命。以此從外表看不出來真正死因?！?/p>

馮軍看沒有人接話，又接著說道，“后來連著死了三個人，小人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所以小人心想著，練武之人應(yīng)該身強(qiáng)體壯，可以受得住。在她身上試驗成功的概率要比普通人大很多，于是……”馮軍看向蔣英，膽怯地咽了咽吐沫，“于是小人就綁了夫人?！?/p>

“原來是這樣。我這些年雖不再征戰(zhàn)沙場，卻沒有荒廢了功夫，只為了有朝一日，若國有戰(zhàn)，可隨時為國捐軀，沒想到卻是便宜了你們?！笔Y英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夫人確實底子好，所以我們在給夫人的藥汁之中還加了軟筋散，為的就是怕夫人逃脫。在我們覺得即將成功的時候，就到了這里?！瘪T軍攤了攤手，指了指公堂。

聽罷馮軍供述，滿堂嘩然。無不在感嘆，馮軍為了救一個將死之人，不惜逆天而行，更是用如此殘忍惡毒的方式，傷了他人性命。

賀峻霖看向馬嘉祺，馬嘉祺表示可以結(jié)案了。

但馮軍表示還存有疑問，“小人知道早晚會查到小人頭上，只是小人好奇，大人是如何知曉小人會在昨夜轉(zhuǎn)移，又是怎么知道小人會將他們轉(zhuǎn)移到何處呢？”

“第一次到你店中，浩翔便告訴我，你那店里可遠(yuǎn)遠(yuǎn)不止我們所能夠看到的人，那里必有密室，還藏著許多人。但我們找不到密室入口，于是便打算讓貴妃娘娘假扮丁丞相的堂妹，若是被你綁了去，我們也算是掌握了你的證據(jù)，有理由捉你歸案?！?/p>

“但小人并未對娘娘下手。”

“是，我其實已經(jīng)斷定你不會下手。只是想著，若是你動手，我們倒也省了事，不必再費一番周折。但是我們也知道，即便你不動手，此番行動也會告訴你，我們已經(jīng)盯上了你，你的處境很危險。在這種緊急情況之下，你多半會轉(zhuǎn)移手下人，以及被你綁過去的官眷。而恰好，浩翔作為百曉生，你手下那些個屋子、田地，我們可算是摸了個門清。所以，在你的弟兄們剛到你們約定好的地方的時候，就被我們守在那里的人逮了個正著。”

“大人真是步步算計得恰到好處。小人認(rèn)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