蕓裳帶著少商開始了常常去萬家的日常,程母懶得管她們也沒心力管,她現(xiàn)在正忙著和葛氏斗法呢,確切的說也不能說是斗法,只能說是斗智斗勇,主要葛氏沒準備真的離開程家,就算離開那也是她找好下家之后,現(xiàn)在連個著落都沒有,傻子才會走。
程母讓蕓裳和少商自生自滅,自然不知道她們在萬家學了什么。
當然了,以程母的見識,她大概只覺得女孩子家家不過學點女紅禮儀,再深點就學點管家之道,反正女兒也不過是要嫁出去為人婦,激不起什么水花。
這種想法要是讓程少商的母親蕭元漪知道,只怕婆媳倆會前嫌盡釋點頭稱是。
可惜,蕓裳和少商在萬家學的可不止這些。
少商還小,萬母便主要讓人帶她識字,矯矯性子,而蕓裳,在進了萬家第一天起就跟萬母請求學武。
萬母看著臺下女娘堅毅的眼神,又和身邊的傅母對視一眼,點點頭,尋了她那百十個護衛(wèi)里功夫最好的來教她。
萬母本以為蕓裳不過是因為那日糾紛被嚇到了,想學些功夫護身。
誰知過了些日子,那護衛(wèi)就來報說女公子天資出眾骨骼清奇。
按理來說這個年歲再學功夫是遠遠趕不上從小就練童子功的他們的,誰知今日比試時,蕓裳竟然輕輕松松就把他手下一個功夫不弱的護衛(wèi)掀翻了過去。
萬母一聽,平日里就更不拘著蕓裳了,書房里的書,別管是地理志還是軍書兵法,都隨她翻閱。
就這樣冬去春來,夏至秋收,不聲不響過了一年多,蕓裳已至及笄之年,該是說親的年紀了。
是日,蕓裳被程母叫了去,正當她不知為何時,就見正堂里除了程母還端坐著董家舅父和舅母,兩人打量她一番,似是在評估些什么,那眼神看得蕓裳直犯惡心。
看完了,程母就揮揮手讓她回去,蕓裳走慢幾步,就聽見那董家舅母說道:
“四娘子的確是姿色迤邐,也怪不得迷得我家小子暈頭轉向。”
程母問道:“你家不是與那呂家有姻親嗎?”
董舅母忙打哈哈道:“那怎么趕得上咱們兩家親近,永兒的性子你這個做姑母的也知道,他啊,現(xiàn)在是情根深種,為了四娘子茶不思飯不想,餓都餓瘦了,可憐見的,我這當娘的不忍心啊,才替我兒求來了。”
董舅母拿帕子拭去不存在的眼淚,見程母似乎還在猶豫,又說道:
“四娘子這身世,我也略略知道,她能被程家收養(yǎng)那是大大的運氣,不過隔著一層血緣,又父不詳,真要嫁出去捅破了更不好收場,不過給了我兒,雖然那呂氏當著正室,但咱們這是親上加親,我們家比不會虧待她不是?”
程母似乎動心了,不過還是說道:“長兄如父,始兒說了我要是給四娘子許人家必得和他說一聲,我這就寫信與他商量。”
董舅母還想說什么但董舅父拽拽她,示意過猶不及,董舅母便點頭稱是:“那是當然,那是當然?!?/p>
董家夫妻倆又說了許多討巧話,見程母被哄得開心了,董舅父和董舅母對視一眼,暗道成了。
這程四娘子雖不受程母喜歡,卻和三個哥哥都親近,據(jù)說程始走時還特意讓她看顧著自己的女兒程少商,他們家現(xiàn)在只扒著程母可不夠,還得為下一代著想,而蕓裳,恰是個不錯的抓手。
……………………
程母差人給程始送信來回最快也要月余,程止的家書倒是先一步被送了過來。
程母大字不識一個,拿著那筒竹簡高興地直哆嗦,忙叫來了二兒子。
程承得知弟弟的來信也很是高興,他雖然是自己主動為了照顧家中老幼放棄了去白鹿山的機會,平時面上不顯,但到底還是遺憾的。
程止也知道二哥的心病,所以常常在家書中向他講述在白鹿山求學的經歷,并且常常把夫子的文章抄送給程承,讓他有機會拜讀。
程止這次在家書上除了像以往一樣報平安,問程母和家中好,另外還提到了白鹿山山腳下的鎮(zhèn)子會在半月后的端午節(jié)舉辦活動,白鹿山的師傅和同窗們都會帶著家眷來,所以程止問家中有沒有人愿意去一同熱鬧熱鬧。
程止只問家中若有空閑可以派人來一起熱鬧,程母卻已經腦補完了一出小兒子在外孤苦伶仃被受欺負到了節(jié)日里還形單影只孤獨寂寞冷的可憐景象,心疼地她眼眶都紅了。
但是她年歲大了,不好活動,程承腿腳不好,葛氏更沒有去的理由,程母看向了坐在角落里的蕓裳。
程母咳了一聲:“你二兄既如此說,四娘子你就去一趟吧,正好天熱了,止兒也該添些衣物,你順路給他帶過去?!?/p>
蕓裳點頭稱是,看著乖乖巧巧,程母舒心不少,心里那點自己不能去的苦悶也散了。
她又令人尋了速度快些的驛者給程止送信,零零碎碎地把家中大小事項都與程止說了,末尾言道到時候會讓蕓裳去白鹿山。
不提這邊程母讓人準備給程止的衣物配飾零零總總,是說白鹿山那邊,程止自從家書發(fā)出后就天天惴惴不安,直到程母的回信送到,他迫不及待解開竹板,一目十行看到了末尾,終于出了一口氣,露出一個難以抑制的笑容來。
他一得知端午節(jié)的事就想到了蕓裳,家里的情況和程母的心理他也算是了解得透徹,這次特意在家書里暗示,又絞盡腦汁在遣詞造句才寫出那篇程母看了都流淚的家書。還好,一切都如他所愿。
一旁的同窗難得見程止這么高興,就問道:“可是家書中來了什么好消息?”
程止正在興頭上,也不瞞著,點頭道:“過幾日端午節(jié)家中有人會來?!?/p>
同窗見他這么興奮,開玩笑道:“不會是家里的小娘子要來了吧?”
他本來是句玩笑話,說都知道程止雖然被附近十里八鄉(xiāng)的女娘們譽為第一美男子,但他還沒定親,所以對他有意思的女娘都想著法子往他眼前湊呢。
誰知程止聽了他的話卻莫名其妙紅了耳朵,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同窗震驚了,程止這是……心有所屬了?同窗捋著胡子搖頭,要是這消息傳出去,怕是要上了多少佳人的心喲。
……………………
程止心里期盼,恨不得聽到蕓裳明天就到的消息,而蕓裳從程府到白鹿山,馬車要行三四日,程母為了防止路上出什么事情耽誤會讓她兒子不歡喜,提前好幾天就讓蕓裳動身了。
馬車搖晃,蕓裳斜靠在軟墊上,原本翻著本閑書消磨時間,但這鄉(xiāng)間小路實在不好走,坐在車里晃得她頭暈,她便索性把書放下,掀開簾子看向窗外。
窗外跟著寥寥幾個侍從,不過都騎著高頭大馬,看著精神,從騎馬和握刀的姿勢就能看得出都是上過戰(zhàn)場見過血的。
這幾個當然不是程母給她的,這條路一向比較太平,程母原本想讓蕓裳帶幾個家里的侍從來就行。
還是萬老夫人叮囑她不要大意,讓她挑幾個侍衛(wèi)一起去。蕓裳帶來的這幾個都是她在萬家時相熟的,甚至可以算是她自己的人,幾斤幾兩她都清楚,自然用著放心。
眼看著前面一段路要進林子,路上顛簸個不停,蕓裳翻身出了馬車,領頭的侍衛(wèi)了然地牽出一匹馬,蕓裳一躍上馬,姿勢熟練地趕馬車的小廝瞪大了眼睛。
蕓裳從領頭的侍衛(wèi)手里拿過馬鞭,沖他點點頭,一揮馬鞭,那匹棗紅色駿馬高鳴一聲,大步跑入林子。
悉悉索索……
前面似乎傳來什么動靜,蕓裳看過這一片的輿圖,穿過這片林子就是一個小村子,按理來說她跑了這一陣子也快到了,前面動靜卻不太對勁。
她勒停了馬,翻身下來,那批棗紅色馬兒不安的跺跺腳,蕓裳沖它噓了一聲,它通人性地安靜下來蹭了蹭蕓裳。
地上有些奇怪的繩索的痕跡,看起來像是絆馬繩,蕓裳走了幾步,在一棵老樹下?lián)炱鹨粋€不起眼的耳飾??催@耳飾上品相優(yōu)越的掐絲金鑲珠,就知道價值不菲。
身后,幾個先行的侍衛(wèi)也趕到,蕓裳沖他們打了個手勢,幾個人悄聲往村子里靠近,不期然地聽見嗚嗚咽咽的哭聲還有粗聲的咒罵。
蕓裳動動耳朵,大概就一二十個人的樣子,又撿起落在一旁的一把斷刀,工藝粗糙,也不是什么好鐵,倒像是農家自己融了自己鍛的,蕓裳心里有了數(shù)。
屋里,那伙賊寇正逍遙著呢,一個看著像領頭的大胡子愛不釋手地摸著箱子里的金簪子,旁邊狗腿的小弟看準了顏色拍馬屁:
“老大真是機智啊,那女娘只身帶著個小孩,沒想到油水這么足啊,這只簪子趕得上咱們打劫這窮鄉(xiāng)僻壤的好幾戶了吧。”
那大胡子似乎是想捋捋胡子裝出一副斯文樣子,誰知那胡子不知多久沒打理過早就打結了,他這一捋疼得一哆嗦,忙放下手:“我看這女娘顏色也不錯,說不定還是大戶人家的夫人,回頭咱們兄弟也嘗嘗鮮哈哈哈哈呃……”
話還沒說完,那大胡子已經倒了下去,身上插著一把利箭,嚇得那小弟一蹦三尺高,正準備出聲喊人,只覺得脖子一痛,似乎聽見了呼呼的風聲,他緩緩低頭,就見一直一模一樣的箭插在自己的脖子上,他重重摔下去了,再也沒有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