蕓裳帶來的侍衛(wèi)眼觀鼻鼻觀心，自然當(dāng)做什么都沒看見，倒是把站在旁邊陪他一起來接人的同窗嚇了一跳。

程兄原來這么……這位同窗就是之前懷疑程止心有所屬的那一位，如今眼看自己的猜想得到了印證，他的表情從吃驚到了然再到調(diào)侃可以說是相當(dāng)豐富。

蕓裳推了推程止，才讓程止如夢初醒，把她放到地上站穩(wěn)了才松了手，好在他們這地方是條小巷，也沒什么人，說不好是不是也正因為如此程止才如此肆無忌憚，不然白鹿山書院才子與女娘當(dāng)街親熱的樂子怕是明天就能傳得滿鎮(zhèn)都是。

程止終于想起了陪他一起來接人的同窗，這才給兩人互相介紹。那同窗幾乎要感激落淚了，出場兩章了他終于有了一個姓氏。

不過當(dāng)他得知蕓裳是程止的妹妹時，那臉上流露出的失望讓程止眼皮都在跳。

“原來是膠東袁家人，久聞袁家才人輩出，阿兄常與我說袁公子才識過人，是他學(xué)習(xí)的榜樣?！?/p>

“承讓承讓，程兄善書善畫，我是比不得的?！?/p>

“袁公子客氣了?！?/p>

“程娘子謬贊了?！?/p>

……

程止在一旁左看看右看看，看著兩張笑意盈盈的臉互相說著恭維話，他卻是一句話也插不上嘴。

蕓裳正準(zhǔn)備再說什么，身前就被一片黑影擋了去，程止不知怎的站在兩人中間，直接擋去了兩人互相打量的眼神：

“外面日頭這么大，還是進屋歇歇吧。”

一行人終于得了空，侍衛(wèi)們各自去安置，蕓裳來只帶了一個侍女，幫忙收拾東西都有些手忙腳亂。

程止看著直嘆氣，就連那袁同窗都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

程止心里又心疼蕓裳在家處境艱難又不禁埋怨阿母實在偏心地太過。他們卻不知這是蕓裳故意的，帶著一堆和她不是一條心的侍女打腫臉充場面倒不如只帶著一個忠心的，而現(xiàn)在的局面正是她算好的。

蕓裳那侍女叫小桃，小桃把蕓裳的東西挪去了里屋，院子里卻還有一堆剛從馬車上卸下的包裹。

程止有些奇怪的問道：“這是？”

蕓裳一拍腦袋哎呀一聲：“差點忘了，這些都是阿母給你準(zhǔn)備的東西，可巧白鹿山這邊天氣暖和了，這幾日就能穿！”

說著蕓裳打開其中一個包裹，拿出一間青色薄緞曲裾深衣，細看上面有銀絲暗紋，蕓裳又掏了掏拿出一條海水瑞獸紋秀大帶，程止本就膚色雪白，只往身上一比劃就能看得出身形相稱。

“我之前給你的那個獸紋紗織冠帶呢？你拿給我看看，我當(dāng)時秀的時候就覺得定是與這一身配極了?！?/p>

四周無人，只有蕓裳如珠鈴般悅耳的柔聲細語，程止低頭看著正費勁舉著衣服往他身上比比劃劃的小女娘，柔軟了眼神，伸手把她擁入了懷里。

蕓裳舉著那件深衣，被抱地動彈不得，只得把手搭在程止肩上借力，程止聽到小女娘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三哥哥，怎么了？”

程止悶悶地問道：“怎么不叫阿兄了？”

蕓裳這才了然程止在別扭什么。

在家中時因為有三個哥哥，平時蕓裳慣常喊大兄二兄，只是喊最小的程止喊三哥哥，每次聽見蕓裳那聲“三哥哥”，尤其是當(dāng)著程始和程承的面，程止便忍不住得意，這是他與蕓裳最為親近的證據(jù)。

誰知今天蕓裳見面也只喊了阿兄，對著袁同窗時稱呼程止也是阿兄，雖然這才是更普遍的稱呼，程止卻聽著很是不舒坦。

蕓裳帶著笑意地拍拍他，湊到他耳邊喊道：“三哥哥，三哥哥，三哥哥！夠了吧？”

程止這才滿意，只是卻并沒有松手。

蕓裳被箍在懷里，聽著薄衫下的心跳，咚咚咚，連帶著她的心跳也加快了起來。

這樣靜謐的氛圍滋生出了無限的曖昧，程止低下頭，那雙一向溫潤柔和的眸子此刻暴露出的愛意和占有讓蕓裳只是對視一眼就像是被燙到一樣。

蕓裳借著手里的衣衫閃躲開，故作無事地問道：“三哥哥快放開吧，難不成是還有什么事嗎？前面可還等著收拾東西呢?！?/p>

程止遲疑一會兒，說道：“沒事，就想抱抱裳兒，裳兒都不想三哥哥嗎？”

“想啊，三哥哥離了家后我連個平日說話的人都沒了，還好嫋嫋陪我，我……”

程止打斷了蕓裳眼見就要開始的喋喋不休：“裳兒，你知我想說什么?！?/p>

蕓裳從小就靦腆話少，對著他們兄弟幾人親近些還好，但若是心里緊張，就會突然開始話多，這是程止自己觀察到的，也是他與蕓裳的小秘密，如今蕓裳的模樣正是印證了他的猜測。

“我……”

蕓裳似乎沒想到程止會突然挑明了一直以來的那些暗涌，程止的臉上寫滿了決然，張嘴說的話卻分外溫柔體貼：

“裳兒，我知道你年歲還小或許還不太明白，但我還想告訴你，我傾慕于你，不是兄妹之間的喜愛，是想與你結(jié)為夫妻恩愛余生的那種?！?/p>

蕓裳似乎被如此濃烈的感情嚇到，不禁后退一步，程止沒放開她，低下頭與她四目相對：

“你若愿意，我就立刻與阿母說我們定親，你若不愿……”

程止深吸一口氣，繼續(xù)說道：“你若不愿，那我也永遠是你阿兄，護你周全?！?/p>

蕓裳靜靜聽完，張了張嘴，看她神情，程止幾乎以為即將被判死期了，只聽那悅耳的女聲說道：

“我，我還不懂三哥哥的情誼，若是三哥哥愿意等，我，我愿意學(xué)一學(xué)……”

蕓裳的聲音越來越小，臉上的紅暈卻越來越深，那抹羞意在那張白皙如玉的小臉上如此明顯，如夏初微微展開的荷花花瓣間的一點紅。

程止沒想到?jīng)_動下的自白居然有這種意外之喜，他喜不自禁地點頭：“自然自然！我愿意等！等多久都可以！”

蕓裳來得比較早，離端午節(jié)至還有段時間，書院也沒有足夠的地方給家屬，所以蕓裳就先暫住白鹿山下的小院里。

不知道是不是經(jīng)常有來看望的書院學(xué)生的家人在此居住，這小院雖不大，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連小廚房里的東西都配備得當(dāng)，估計是為了讓來這里的學(xué)生也能與家人共享庖廚之樂。

雖說端午日近，但白鹿山書院一向管束嚴格，不到日子是絕不放假的，程止也只好戀戀不舍地回書院讀書。

不過還好書院離得也近，就上山這點子路也就是蕓裳平時練功跑步的腳程，更別說她要是騎馬上去就更快了。

是以蕓裳安慰程止隔一兩日便去給他送些吃食，還能去書院逛逛。

程止說白鹿山書院雖對學(xué)生管束嚴格，卻風(fēng)氣向來開放，只要是不打擾正常的教書學(xué)習(xí)，家屬們是可以在書院游玩的。

蕓裳也對這種大書院好奇得很，此時還沒有女子能進書院學(xué)習(xí)的先例，高門貴女要是想要讀些書識些字，大都是請了先生去家里教授，像程家這樣赤腳莽夫出身的，那就只能靠天賦和機遇了。

過了兩日，在程止的翹首期盼下，終于在一次下課后看見了蕓裳的身影。

因著這幾日常有人來書院給人送東西，書院的學(xué)生們不免會比較一下，相比于一些穿著明麗錦繡的，蕓裳只穿了身紺碧色二繞曲裾，配了雪色百褶內(nèi)裙，整體穿得素雅，甚至可以說在大多穿著青色雪色的學(xué)生堆里不甚顯眼。

但是她翠衣雪膚，那令人見之不忘的脫俗容貌只讓人覺得那些金銀環(huán)繞紅的綠的都太過俗氣。

程止已經(jīng)聽見有人問那是誰家女娘了，還有人似乎躍躍欲試想上前搭訕一下。

程止大步走上前，一手自然的接過蕓裳手中的食盒，另一手親密地搭在她臂上，果然，周邊那些覬覦的視線少了許多，隱隱約約聽見有人唉聲嘆氣。

程止自知就外貌來說，自己還是拿得出手的，果然相熟的同窗湊過來開玩笑：“程兄，怪不得你藏著掖著不說，可真是相配極了?！?/p>

程止面上謙虛連連擺手，說著哪里哪里，心里那是樂開了花：“我與裳兒自幼相識，她向來喜靜，家里離白鹿山又不近，我便不好讓她常來顛簸?！?/p>

同窗點頭稱是：“還是程兄會心疼人。”

另一個同窗也打趣：“那可是人家青梅竹馬，自幼了解頗深。”

蕓裳略有些羞意地往程止身后躲了躲，臉畔眉角的嫣紅讓人看了移不開眼，離得近不小心瞥見的幾個同窗沒忍住咽了口口水。

程止警惕地往她身前站站，正準(zhǔn)備岔開話題，就聽見身后有人打招呼：“程兄！你在這兒呢！我正準(zhǔn)備找你！”

幾人往后看，原來是程止那關(guān)系甚好的袁姓同窗來了，還牽著一個看起來不過幼學(xué)之年的孩子。

那袁同窗一眼看見了蕓裳，自然笑著打招呼：“程家妹妹也在呢，可巧今天碰見了?！?/p>

“程家妹妹？”幾個同窗疑問道。

袁同窗疑惑地看了一眼程止：“程兄沒給你們介紹嗎？這位是程家女娘，程兄的妹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