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一群鵪鶉似的宮人,被華妃這么一嚇,更是縮著脖子不敢說話。
論起好處來,她們這幾個奴才往日里并不在莞貴人面前得臉,自然比不上崔槿汐、小允子她們得到的好處多,只不過往日逢年過節(jié)或是辦好了差事也都沒少過賞錢。小主便是偶爾暴躁,她們也都覺得可以忍受。畢竟這宮里哪有幾個像昭賢妃娘娘好伺候的主兒呢?
今日究竟是誰對誰錯,她們實則是不知的。但平日里莞貴人和槿汐姑姑沒少教她們要一心向著自家的主子,方才在外邊兒時,槿汐姑姑也敲打過她們,一會兒要小心說話,否則小主必不輕饒。
華妃恨屋及烏,自是瞧不上這些孬種的,只睨了一眼后,就懶得看她們了。
皇帝冷淡的看了一會兒幾個奴才,開口道,“昭賢妃,既然事關(guān)你宮里,那你便來問一問吧。”
“皇上……”皇后面色閃過一絲焦急,雖然她對于莞貴人設(shè)的計并沒有滿分的信心,可終究抱著幾分就算除不掉昭賢妃,也要讓她折損羽翼,最好在皇帝心中留下一筆,讓她再難晉位的心思。
“這正是事關(guān)昭賢妃本人,才不好讓她來問話啊?!?/p>
皇后想要掌握主動權(quán),可皇帝怎能任她擺布。
“這么多人在這兒看著,朕也在這兒,皇后難道怕什么不成?”皇帝最不喜歡的就是皇后在自己原本做了決定時,做出一副賢惠公正的模樣來橫插一腳,若是他心情好時也就罷了,給她些面子也無妨,可他心情不好,又是另一種態(tài)度了。
皇后眼見著皇帝要懷疑上她來,她連忙噤聲,不敢再說什么。
安陵容對著皇帝微微行了一個常禮,就轉(zhuǎn)身向這些奴才問話。
她的目光在小允子和崔槿汐身上打轉(zhuǎn),又冷漠而不經(jīng)意的打量到了旁邊的兩個小宮女身上。
鎖定了其中的一個,她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宮女微微低著頭,害怕的眼圈都紅了,“奴婢小翠?!?/p>
“我問你,余貴人身子沉重,今日為什么要和莞貴人一同去千鯉池旁散步?”
按理來說,余貴人現(xiàn)在挪動起來不方便,雖說太醫(yī)讓她多活動,以免分娩時太過艱難,可以她的性格,只怕也不會跑到這么遠的千鯉池去。
“奴婢只是個二等宮女,并不常近身伺候主子,只知道我們小主和余貴人聊了一會兒,好像是說千鯉池的鯉魚好看,小主覺得可以讓余貴人散散心,我們小主怕余貴人有事,特地多帶了幾個人跟著,奴婢這才跟著去的,旁的奴婢就真的不知了。”
小翠說到最后還帶了些哭腔,生怕哪里說的不對被皇帝發(fā)現(xiàn)后責(zé)罰,或是等事情結(jié)束后被莞貴人責(zé)罰。
“哦?是嗎?那你再好好想想。”安陵容凝視著她,強大的壓迫感讓那個小宮女偷偷瞧了她一眼便不敢再抬頭,只低頭思索著一會兒該怎么說。
安陵容轉(zhuǎn)而又問上了崔槿汐。
“崔槿汐,你是碎玉軒的掌事姑姑,又是莞貴人的心腹,想來無論什么都是知道的?!?/p>
崔槿汐一副恭敬的神色,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多么老實可靠的人。
“奴婢哪里擔(dān)得起心腹二字,只不過是平時伺候時多了幾分細心,在小主面前得了幾分臉,這才能在身邊伺候罷了?!?/p>
“你倒是懂得周旋?!卑擦耆莞锌艘痪溆謫?,“今日莞貴人和余貴人為何突然起意去了千鯉池?又是怎樣遇見的恭定郡主?如何就說恭定郡主故意撲倒了余貴人?”
“我們家小主與余貴人一向交好,想著千鯉池的鯉魚一絕,便邀她同游,希望能讓余貴人多散散心,順利生產(chǎn)?!贝揲认椭讲拍莻€叫小翠的宮女的話又找補了一些,話里話外都表達了甄嬛對余鶯兒的關(guān)心。
“至于恭定郡主,當(dāng)時大概是郡主恰好下學(xué),就與兩位小主遇見了??ぶ鬟^來請安,我們小主不敢受郡主的禮,就讓奴婢去扶她,誰知才一扶,郡主就突然撲向了余貴人,奴婢等來不及反應(yīng),郡主和余貴人就落水了?!?/p>
崔槿汐說的話倒是邏輯清晰,只可惜正中玻璃你送我下懷,她這邊話音剛落,恭定郡主的嬤嬤就嗚咽了起來。
“皇上!您可要給郡主做主?。∵@位槿汐姑姑一定有問題。”
“怎么個有問題法兒?嬤嬤別光顧著哭,倒是說給皇上聽呀?!本村谝慌詼芈曊f道。
“其實郡主不僅受了落水之苦,她的左腿彎處也受了傷,方才太醫(yī)來檢查過,現(xiàn)在還青紫著。皇上是天子,心系黎民百姓,或許對后宅一些陰司了解的并不深,可老奴一輩子都在后宅里,這樣的事見得太多了。當(dāng)時接觸到郡主的就只有這個崔槿汐,她若沒對郡主用了見不得人的手段,郡主的腿怎會受那樣的傷?又怎會突然在平地?zé)o法站穩(wěn)撲向有孕的余貴人呢?”
嬤嬤把事情攤開來說,直接把這些事引到了后宅陰司之事上,點皇帝明白,這就是你的后妃為了什么事在作妖,還不忘恭維一下皇上,說他心系天下,哪怕后宅有問題,那也不是他的問題,而是女人們不懂事。
“那位太醫(yī)尚在承乾宮,應(yīng)當(dāng)能為郡主受的傷作證。此外,老奴聽聞慎刑司的精奇嬤嬤掌管各種刑罰,想來對于各種傷更是了如指掌,若能讓她們看看,也好斷定,到底是什么東西害了郡主摔倒?!?/p>
“恭定的腿也受傷了?”皇帝有些吃驚,但神色并沒有太大變化,這樣一聽,他又覺得嬤嬤分析的或許有幾分道理。他也實在是不相信,他的昭賢妃會指使恭定郡主傷害有孕的妃嬪。
“就按你說的,小廈子,讓精奇嬤嬤去承乾宮走一趟,看看郡主,別嚇到郡主,回來時將太醫(yī)一起帶過來?!被实圻€是非常相信精奇嬤嬤的,雖然精奇嬤嬤偶爾會給妃嬪行一些方便,但本質(zhì)上還是在為他服務(wù),只是通過他的態(tài)度給嬪妃行無關(guān)緊要的方便罷了。
崔槿汐手上的汗冒了一層又一層,她本就是不贊成莞貴人做這件事的,太沖動,又沒有十足的把握,可莞貴人既然做了她就不得不幫著推波助瀾,誰讓她們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可如今這臟水要甩到她身上,叫她如何能泰然自若,這可是小允子動的手。
蘇培盛亦是擔(dān)心自己的心上人,只是苦于不好開口。
“小翠?!卑擦耆蒉D(zhuǎn)而又問那個小宮女,“既然你們都說恭定郡主撲倒了余貴人,你們這么清楚的看到了,怎么沒有第一時間去救余貴人?反而是我承乾宮的人去救了?”
小翠支吾了幾句,“嗯……當(dāng)時奴婢……奴婢沒反應(yīng)過來是誰落水了……奴婢……嚇住了?!彼龥]有說實話,手將衣擺都攥濕了。
當(dāng)時她下意識想要救人,可旁邊的允公公扯住了她,示意不讓她動。
“你胡說。”小樂子這會兒也不那么害怕了,瞪了一眼那小翠說道,“當(dāng)時你們就站在池邊,比我們要近得多,若說春穗姐姐反應(yīng)快先跳入水中救人了,可等春穗姐姐喊我下去救人時,你們都沒有一個人挪動,就連我們救上了余貴人和郡主,不叫喊你們都不肯搭把手?!?/p>
“就算你們都怕水,不敢救人,可卻連一個去叫太醫(yī),傳轎攆的人都沒有,余貴人躺在那里,她身邊的宮人顧及不了許多,你們也顧及不了嗎?太醫(yī)都是我從水中上來后,春穗姐姐遣我去叫的?!?/p>
說著說著,小樂子又沖皇帝磕了個頭,“皇上,奴才說的是真是假,您派人去太醫(yī)院一問便知,當(dāng)時奴才渾身濕透了,瘋跑進了太醫(yī)院,把當(dāng)值的大人們都嚇了一大跳?!?/p>
他這一說,皇帝又信了七八分,對蘇培盛使了使眼色,讓他派個人去太醫(yī)院問話。
皇帝目光有些冷冽,直直的看向早已跪的膝蓋酸痛的莞貴人,“你平日很是果敢體貼?!?/p>
皇帝的話意有所指,這是在質(zhì)疑甄嬛平日里的細心和勇敢都去了哪兒?怎么會在那么關(guān)心余貴人的情況下,卻對她落水無動于衷呢?
他又想起當(dāng)初姝妃和沈貴人一同掉入千鯉池,昭賢妃不假思索的就跳水救了她們,救了姝妃也就罷了,昭賢妃和沈貴人可不是好姐妹。
莞貴人能為了沈貴人找劉畚,卻不能對口口聲聲關(guān)心到不得了的余貴人施以援手,皇帝心里直覺莞貴人所說的情意都是虛假的。
“皇上……嬪妾……嬪妾也是嚇傻了?!陛纲F人無力的辯駁到,她第一次覺得往日展露的聰明形象成了自己的絆腳石。
“皇上,太醫(yī)和精奇嬤嬤來了。”小廈子傳話道。
“帶進來?!被实墼捯舨怕?。
方才一直沒被問到的一個小宮女,哭著跪爬著向前,“皇上……奴婢什么都說……奴婢什么都說……只求皇上放奴婢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