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兒……”纖長的指輕輕穿過女子半垂的發(fā)，微亂的發(fā)便被梳理齊整，顧瑾定定看了眼前人一眼，倏爾溫軟一笑，將她扶正，“明日起，就再莫胡鬧了?！?/p>

　　“那……今日就可以胡鬧咯？”顧曦歪著頭故作思索一番，很認真地反問道，“那，大哥哥可以永遠永遠陪著蓁蓁嗎？”

　　見顧瑾愣了一下，滿是狡黠的眼立時被顧曦彎成了兩枚小小的月牙：“傻哥哥，我是騙你的啦。”

　　說罷，顧曦毫不留戀地放開了握住顧瑾袖袍的手，笑著向后退了去：“怎么，兄長是當真了嗎？”

　　寒風(fēng)恰巧平地而起，穿入檐下，顧曦的一縷發(fā)偶然擦過顧瑾下意識挽留的手，帶出細密的、連綿不絕的癢。

　　柳氏遠看著，向顧曦招了招手，嗔怪道：“好了，到阿娘這里來。不許欺負你兄長?！?/p>

　　“阿娘！抱！”

　　擦肩而過的一瞬，恰有一場盛大的煙火突然在幽深的夜里綻開，重重聲色映入瞳孔、寫在耳畔，顧瑾猛地驚醒過來。

　　她不會再奔向他，她的喜怒悲歡也不再與他有關(guān)。

　　“調(diào)皮鬼，你大哥二哥縱著你，你就可勁欺負?！绷涎鹋攸c了點伏在自己膝上的小女兒的眉心。

　　“大哥二哥才不會生蓁蓁氣呢。”顧曦邊揚起頭去看那未歇的煙火，邊小聲嘟囔，生得好看的眉眼一派稚氣未脫的驕縱。

　　“你呀……”

　　“阿爹阿娘，你們看。這煙花真好看。”

　　一簇簇?zé)熁ㄑ讣采v而起，在空中繪出一瓣瓣桃花瓣，織成一朵鮮妍的桃花。

　　無數(shù)的煙花迅速更替交錯間，那桃花也迅速顫抖變化著，由含苞待放到全然盛開，再到花瓣的一片片凋零萎落，然后盡數(shù)敗落，最終歸于虛無。

　　夢里瞢騰說夢華，漢上從來不見花。

　　*

　　顧府外的一條小巷里，頭戴黑色冪籬的男子剛走到角門邊，正要推門，猛地停了步。

　　他轉(zhuǎn)過身，便迎上了抱劍而立的冷冽少年。

　　那少年眉眼銳利逼人，一身黛紫色勁裝，渾身籠罩著冰鑿霜刻的冷硬。

　　男子輕挑開帛簾，露出半邊他縛于雙眼之上的緋色錦緞：“我適才還想，這世上，何曾有六瓣的桃花？倒是新奇。原來是紫帝陛下為博美人一笑，連左衛(wèi)大將軍都遣了來。”

　　“暗主閣下，向來心盲眼不盲?！眰?cè)身躲過一道劍氣，紫宵淡淡然舉起劍，直指夜罹寒的眼。

　　九州皆知，夜罹寒平素不以目示人，亦不喜人言及此中故事。哪怕同族犯了他的忌諱，都會被他丟下暗池喂暗獄蓮，遑論他人。

　　為這一點，百年以來，他殺了許多的人，甚至和華州白氏結(jié)下了死仇。

　　“紫宵，你以為我被壓制到化神中階，你就能與我一戰(zhàn)了嗎？”眼底一瞬泛起暴虐，夜罹寒唇角微勾，啞然失笑，“結(jié)界只能壓制外來修士的靈力，可壓制不了煞氣?！?/p>

　　紫宵的目光沒有動搖分毫：“暗主怕是忘了。這門里面還有位合體修士。有顧宗主相助，紫宵拼下這條命，總能留下暗主的半身修為陪葬。倒也不虧。”

　　“怎么？暗主要試一試嗎？”

　　“紫宵，你可真是忠心耿耿?！焙陟F籠罩住夜罹寒的周身，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紫宵一眼，“你可千萬別忘了今日之事?！?/p>

　　一陣陰風(fēng)乍過，黑霧被吹散入塵，幽暗的巷弄里只剩下了紫宵一人。

　　他微不可聞地蹙了蹙眉，并未把夜罹寒似是而非的話放在心上。紫夜兩家積怨甚深，本就是死敵。左不過，是被多“針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