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臂割喉。年輕人，你的膽色不錯?！?/p>

　　就在紫宵再度撐著斷刃站起之時，一隊(duì)夜衣人鬼魅般地落在他們面前。

　　為首的人一揮手，其余的來人便迅速向四周擴(kuò)散，背作圓陣，將三人圈在了中央。

　　“運(yùn)氣也不錯。”

　　“敢問閣下，在下現(xiàn)在是否有資格投入暗域？”紫宵抹了抹唇邊的血，眸子亮得驚人。

　　“當(dāng)然。只是……”那人輕笑一笑，抬手指了指他身后的人，“我得先看看你這小情人的臉?！?/p>

　　“阿宵……”那女子低低喊了一聲，正要去解頭上的長巾，就被少年按住了手。

　　那頭領(lǐng)似乎已經(jīng)對這樣的情景司空見慣，有些不耐地開口：“我看你們二人的衣料不俗，用的匕首也不凡，想必出身也不差?？傻竭@里的，誰又沒有一個光鮮的過去？年輕人，我勸你，做了亡命之徒，那些清高還是都丟了好。”

　　“你既來投，想必知道規(guī)矩。暗域不養(yǎng)無用之人。你能護(hù)她活到這里，是你的本事，她的幸運(yùn)。往后去哪里，要看——她的命。若她容貌好，入了哪位公子的眼，不用充做雜役，一生衣食無憂， 也是她的幸運(yùn)?！?/p>

　　“阿宵。沒事的?！鳖欔嘏牧伺淖舷谋?，主動掀開了那遮住那她整張臉的巾帕一角，露出一張……丑陋不堪的臉。

　　那面頰上刀痕交錯密布，幾乎無一處完好，有些尚未愈合的傷口還微微滲著血，真可以說得上是面目可憎了。

　　“既入暗域，便是舍斷前塵，再活一遍，斷不會重蹈覆轍。從前惹事的禍端自然是要清理的，請閣下放心?！泵髅魇侨绱藨K烈痛苦之事，顧曦卻說得云淡風(fēng)輕。

　　那領(lǐng)頭人微微驚訝了一下，自然不是被這點(diǎn)小事嚇到，只莫名有些感慨：“還真是一對苦命鴛鴦。算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姐，容貌毀成這個樣子，只怕什么活都做不了?！?/p>

　　“閉上眼，我?guī)銈內(nèi)氤?。?/p>

　　“謝閣下?！?/p>

　　“謝閣下?！?/p>

　　即使已無法行拱手之禮，紫宵還由顧曦扶著欠身致了禮。

　　他們緩緩閉上眼，眼前突然一片混沌，身邊的所有聲息也戛然而止。

　　空無一物的虛無里，那領(lǐng)頭人有些蒼勁的聲音再度響起。

　　“姑娘，你姓什么？”

　　“顧。”

　　那聲音空了一拍，意味不明地嗟嘆了一聲。

　　“罷了。無論我有沒有猜對。就算作夫妻，讓你們?nèi)ヒ惶幜T?！?/p>

　　再一霎，眼前一片燈火，紫宵和顧辭緩緩睜開眼，仿佛閉眼眨眼之間的一切不過是幻覺與虛妄。

　　這世上，真的有如此多的幸運(yùn)嗎？

　　……

　　一刻鐘前，冰冷鋒利的匕首被少女柔軟修白的手握住，刺入血肉，一刀刀、一道道地，緩緩地割。

　　 “這張臉，是為侍奉陛下。不能，成為將軍的災(zāi)殃?！?/p>

　　顧曦親手毀了自己的臉，毀到尋常靈藥都無法療治的程度。

　　“夫人難道想如此面見陛下嗎？”

　　“清白之軀，答陛下庇佑之恩。妾卑賤之軀、短短壽數(shù)，徒有姿容，不敢念懷恩寵?！?/p>

　　遇雪尤清、經(jīng)霜更艷。

　　她就是要用這樣一張不堪入目的臉，去入、那位陛下的眼。

　?。?/p>

　　抬步跨過泛著黑色靈力的傳送陣法的邊緣，顧曦低頭瑟縮在紫霄的身側(cè)一步步往里走，一字字在心底默誦到：“云荒，羽城云氏第二百九十五代嫡支三房庶出第十一子，稟賦佳而少得志……十九，于嫡長兄之側(cè)，見我第三百零七代旁支第三系長房長女鳶……天長日久，遂動真心，細(xì)為之計(jì)，終攜其走，未果……困頓之際，乃入暗域……”

　　“乃入暗域……”

　　她在心底默默又念了一遍，繼續(xù)暗頌道：“于暗林中獻(xiàn)鳶于時夜氏第二百六十四代旁支八系嫡次子桓，得撰護(hù)城衛(wèi)都尉。鳶入夜氏，半歲而亡，時值桃月之初……每桃月初，荒必領(lǐng)職衛(wèi)城，對求歸者存善心。”

　　有始無終，薄情寡性……這樣的人，鳶姑姑，你又何必覺得愧對于他呢？

與其將希望寄托在那些朝生暮死、飄若浮萍的愛意上，不若踩在腳下，借勢而上。

后悔嘛？

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