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正月追著早櫻的步伐,學(xué)生們也到了備戰(zhàn)期末考試的最后關(guān)頭,熟悉的下課鈴聲響起,趴在教室角落最后一桌上的青年才迷迷糊糊地抬起頭來。
陽光正好,來來去去的人影投下交錯的暗色,像是一塊塊被人隨手擺弄的拼圖,青年也跟著將桌上的書拿起,混在人群里不緊不慢地走入走廊。
“玖爾,你留一下?!?/p>
青年的動作頓住,回頭對著充當講師的國木田露出一個無辜的眼神,仿佛剛剛睡了半節(jié)課的人并不是他。
國木田眉間的痕跡更深了。
“國木田君,你先別急……”
“你期末有幾成把握不掛科?”
玖爾眼都不眨:“十成?!?/p>
“好,差一分一份假期作業(yè)?!?/p>
玖爾的表情僵住了。
“是不是——”
“不是?!?/p>
國木田面無表情地推了推眼鏡:“只是突然覺得太宰君的話有時候還有點道理?!?/p>
那就是?。?!
門口傳來輕叩門板的聲音,套著暖色系校服的芥川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先是朝國木田打了個招呼,然后才看向玖爾:“校門口有人找你?!?/p>
首先排除所有芥川認識的人,不然用的就不是“有人”這種詞匯。
然后排除校內(nèi)學(xué)生,不然就不是“校門口”,而是直接跑來教室。
有了這兩個條件排除,剩下的選項可就少了不少。
“國木田君……”
“下課了,我還留你做什么?!?/p>
國木田像是根本沒把玖爾喊住這件事,帶著教科書施施然走了。
校門口旁的櫻花樹下站著兩個人影,手執(zhí)折扇的男子身上披著長衫,一旁的女子一身田園風打扮,純白的長發(fā)如柳枝落下,分出一縷用紅繩系了個和神社風鈴一個式樣的裝飾。
“你們怎么——”
“見見故人,不可以?”
女子臉上帶著俏皮的笑,撥了下發(fā)上的飾品,發(fā)出一聲叮鈴的脆響,“重新介紹一下,我是卯月櫻,時年二十四?!?/p>
“后輩今年第一次準備小正月,我總要幫忙補補缺,不過能掠陣的人選一時半會兒找不到更合適的,就來找你了。”
玖爾一時半會兒沒能適應(yīng)這說話風格,看向店長:“你呢?”
“防止出事。”
店長百無聊賴地以折扇搭了下右手手心,沒說防止的是什么事,只代替卯月櫻說了報酬,“三天假期?!?/p>
“一周?!?/p>
“五天,不能再多。”
“一周。”
“上面會有意見?!?/p>
“一周?!?/p>
“……行。”
店長嘆息了聲妥協(xié)了,臉上卻不帶半分為難,反倒是有點幸災(zāi)樂禍。
“沒幾天了,要不要準備一下?”
“準備什么?”
“嗯……當天早上要喝的紅豆粥?”
“你要來蹭飯?”
店長一哂:“也是,當我沒說。”
“唉唉怎么這就走了——這么多天了!我還不能稍微多玩一會兒?”
“能,如果你想在我店里養(yǎng)一輩子貓?!?/p>
上課鈴聲在寂靜的校園內(nèi)傳得很遠,并沒有課時安排的玖爾在校門口聽著上課鈴結(jié)束,一道熟悉的人影拿著背包從綜合樓拐角走出,暖色系校服柔和了略顯冷峻的面目。
芥川從大門旁的小道走出,玖爾嫻熟地抬步與之并肩行路,道旁的喬木枝頭綴滿了新綠,清脆的鳥鳴傍著轉(zhuǎn)瞬即逝的影子消失在橫濱最高建筑的后頭。
“小正月啊……”
辦公室內(nèi)的中年男子將唇邊的茶杯放至杯托,一聲脆響打開了記憶的寶庫。
執(zhí)掌Mafia這么多年頭,和各大組織各種埋棋落子,你來我往間各種情報流轉(zhuǎn)了一圈,不敢說知道的事無巨細,但一些沒觸及到底線的還是能了解不少。
異能力的多樣性總能催生出不少事端,刨菜地的猛虎,切割空間的黑獸,創(chuàng)造奇跡的神明,異世之人的魂魄。
民間小正月討驅(qū)邪避禍的兆頭,而特務(wù)科的準備是為了應(yīng)對夏日到來的盂蘭盆節(jié)。
不過以往都是他們獨自處理,但今年出了山靈的差錯,自然也能讓Mafia敲敲竹竿。
“還好趁早?!?/p>
森看著窗外轉(zhuǎn)了一圈又消失在邊沿的雀群,特務(wù)科不出意外找了玖爾幫忙,彌補了全局武力的空缺,但負責維持秩序的人手依舊不夠。
那些外國的組織不出意外還是聽到了風聲,抱著看戲的態(tài)度等著特務(wù)科率先交涉,但如今玖爾一來,接下來特務(wù)科想必會熱鬧好一陣子。
“是時候去串門一下了?!?/p>
森笑著做了決定,在特務(wù)科那里碰了軟釘子,接下來就輪到了Mafia,雖然這么做一定會被記一筆,但只有這個人選才最合適。
“串門?誰的門?”
有人大大咧咧地在對面坐下,交疊起雙腿單手撐腮彎著眼眸看他。
“太宰君,能稍微尊重一下你的前隸屬組織嗎?”
“哪里是我不尊重,明明是森先生你想見我——這是感覺自己要不行,所以想拜托我來收尸嗎?”
森失笑,食指指腹摩挲著紅茶的杯沿:“雖然我前段時間抽空埋了你一次,但也沒必要把怨氣帶到現(xiàn)實來吧?”
太宰不答,只是露出了真心實意的微笑。
森難得有了心虛的情緒,另一只手不自然地敲了兩下膝蓋,垂眸間無奈一嘆:“有時候是真討厭太宰君你的敏銳啊。”
“彼此彼此,這件事我不答應(yīng),煩請您自己看著辦。”
“別啊,你來不就代表著好商量?!?/p>
森攤手,“前些年的仇家可是尋著線索來了,那么多的孩子,單單偵探社可不好護住——別這么看我,這次我可什么都沒做?!?/p>
“你也只是什么都沒做?!?/p>
太宰臉上的笑容單薄得虛假,“那些家伙希望以此抽調(diào)偵探社的人力,你希望以此換偵探社入局,推波助瀾還是一把好手啊首領(lǐng)先生?!?/p>
“生氣了?”
“我有什么好生氣的,不過是些水坑里的蚊蟲,以往不好揪出來一個個處理,現(xiàn)在正好一網(wǎng)打盡?!?/p>
太宰臉上的情緒消失殆盡,“這門我串,你還是在你的辦公室待著吧?!?/p>
“那就麻煩太宰君了。”
“趁我還能好好說話,講點有用的?!?/p>
“資料給你發(fā)過去了?!?/p>
“再見。”
看著太宰翩然離去的背影,森搖了搖頭,稱呼都換了,還說沒生氣,誰信。
“今年要不要送份禮物呢……”
略帶苦惱的聲音被門板隔絕在內(nèi),太宰進來時沒讓多少人看到,離開時反倒光明正大起來,Mafia監(jiān)控室內(nèi)的值班人員見狀嘴角一抽,只能裝聾作啞并思考等下找個什么借口應(yīng)付,反正上司一定會原諒他的。
太宰到底沒從正門出去,也算是給Mafia留了幾分面子,從只有自己知道的密道哼著歌出來,一走出拐角的陰影就看到兩道熟悉的人影路過。
“哎呀,玖爾——芥川——真是好巧啊~”
“太宰?”
“太宰先生?”
“嗯嗯。”
太宰點了兩下頭,笑瞇瞇地湊了過去,“你們怎么在這?這好像不是回家的路吧?”
“啊……”
玖爾目光偏移了一瞬,“準備去看看熟人。”
太宰在心里把附近地圖過了一遍,確定某個地方時興致忽起:“芥川都帶了,再算上一個我唄?”
玖爾對著太宰的目光,到底沒說出一個“不”字。
上山的路算得上崎嶇不平,冬眠的蛇蟲鼠蟻也都開始了活動,新生的草木在春寒中瑟瑟發(fā)抖,貪婪爭搶著片縷陽光的溫度。
漫山遍野的水晶蘭幾日不見便消退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碧海中搖曳的鈴蘭,建立在花海中央的神社依舊是熟悉的布局,不過原本是櫻樹的地方被一壇鈴蘭替代。
清新的香氣混著略帶苦意的茶味,新繼任的山靈看著還有些稚嫩,察覺到有人闖入的動靜,偏頭時渾身上下都藏著警惕與陌生。
“我們是初次見面,但我和山靈可不是。”
玖爾耐心地一步步上了臺階,從水晶蘭的取代情況來看,這提前的三年帶來的壓力并沒有特務(wù)科口中說得那么輕描淡寫。
也是,不過九歲的孩子,哪怕特務(wù)科真的提前做了準備,又能準備多久?不過能夠做到這個地步,也算是夠格。
“你就是那個逼著前輩賜福的匪徒?”
玖爾一愣。
太宰倒是笑了起來:“還真是生動形象的比喻,小山靈,這是你自己想的?”
“嗯?!?/p>
小山靈點了點頭,接下來的話還是對玖爾說的,“前輩和我講了,以后每年我也會幫你,不過多的你想都別想?!?/p>
玖爾有很多種解釋可以摘下“匪徒”的名號,但到底還是沒去糾結(jié)這些,搖了搖頭,就當是孩子一時玩鬧罷了:“小山靈,你有幾分的把握可以讓一切正常進行?”
“沒把握。”
小山靈拿起一旁碟子上的糕點咬了一口,等吞下去了才繼續(xù)道,“前輩是前輩,我是我,沒經(jīng)歷過的事情我打不了包票,就和哪怕同樣身為山靈,我們的喜好與性情也并非一致?!?/p>
“來了就去殿里幫忙做燈籠——還有,我不小,我比你的靈魂歲數(shù)還要大上幾輩?!?/p>
玖爾啞然。
如果山靈的傳說并沒有摻水分,山靈的年紀確實是比他要大,不過眼前說話的可不單單是山靈。
算了。
玖爾搖了搖頭,邁步前往來訪者本該謝絕踏入的主殿,店長和卯月櫻正在里面糊著燈籠,太宰進殿后先是打量了一番殿內(nèi)布置,而后才溜到竹篾邊上。
芥川看著玖爾用靈蝶作弊的行為,開始反思自己到底是該復(fù)習(xí)的知識點不夠多還是嫌重難點太簡單,竟然過來做這種枯燥無聊的事浪費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