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檀月起了身,接過阿梅端過來的水盆,潔面漱口,便坐在銅鏡前任由阿梅梳發(fā),不過一會兒,一個漂亮的發(fā)髻就梳好了,插上兩支簡單的木簪,檀月就開始了一日的生活。
辰時。
檀月已然來到寢殿外,門口的阿樹行了禮,十分客氣的請?zhí)丛逻M了門,閉上門后,守在寢殿門口。
檀月走進外廂室,取了爐旁置物架上的茶餅,因著冬日里回潮,遂手執(zhí)雙筷夾著茶餅在爐火上烤干一些,裊裊茶煙飄滿屋內(nèi)。茶餅烤軟了些,檀月把茶餅放置石臼里,搗成粉末。
檀月將赭色薄瓷做的扁形壺里倒了些井水,將玉書(壺?zé)_水的)放在爐火上,等待水開。
不一會兒,玉書“卜卜”作響,檀月將溫茶爐的炭火取出,停了火,靜置水溫。
舀了兩勺研細茶末放在茶盞里,檀月拎起玉書在盞中倒以少許沸水,先調(diào)成膏。所謂調(diào)膏,就是視茶盞大小,用勺挑上一定量的茶末放入茶盞,再注入瓶中沸水,將茶末調(diào)成濃膏狀,以粘稠為度,這是來自唐朝的點茶法,不過數(shù)日,檀月就學(xué)會了七分。
調(diào)制好的茶膏放置一旁備用,檀月去處另一對茶盞,用勺挑出茶膏放進茶盞里,用玉書中的水沖置,一杯濃淡相宜、清香四溢的唐風(fēng)茶便做好了。
估摸著時間,檀月將竹簾懸在半空,溫聲詢問道:“早安,無慘少爺。”
“嗯,妹妹進來吧?!蹦肝輧?nèi)傳來少年的聲音,檀月得了應(yīng)允,端著木質(zhì)托盤走進母屋。
走進母屋,檀月將托盤中的茶盞放在案上,余光瞟見無慘正倚著憑幾,手捧一本《古今和歌集》。
檀月收回目光,福了福身,溫聲道:“請用茶,少爺?!?/p>
無慘著一身墨色暗紋的直衣,里襯是赤色單衣,兩鬢微卷的發(fā)搭在頸肩,目光從書上轉(zhuǎn)移到了檀月的身上。這般看似乖巧的妹妹還在服喪,一身灰色細長服,對坐在幾張前。
無慘右手拿起瓷白的茶盞,輕吹了口氣,茶香氤氳,撲面而來,傳進鼻腔,輕抿一口,味醇而微甘,略顯青澀。
少年放下瓷白茶盞,開口夸道:“妹妹的手藝精進不少,做的唐風(fēng)茶愈發(fā)的好了?!?/p>
聞言,檀月挺直的脊背挺的更直了些,謙遜道:“少爺謬贊,能得少爺賞識,是檀月的福氣?!?/p>
這幾日的相處,檀月知道這位兄長口中的夸贊,只是先禮后兵,若不謙遜些,怕是要遭了殃。
“哦?妹妹這般謙遜作甚,莫不是為兄…能吃了你?”無慘俊秀的面上略顯不滿,眸中充斥著嫌棄和譏諷,心中十分不滿這般謹慎的女孩兒。
“少爺說笑了,檀月只是實話實說罷了,所言皆是真心話。少爺不嫌棄檀月的身份,將我留在身邊近侍,已是我的幸運,能得少爺?shù)馁p識,自然是我的福氣,何來謙遜之說?”
檀月曲著背,垂首說了一番奉承的說辭,極力克制自己袖子下顫抖的雙手,她極其害怕無慘發(fā)脾氣的模樣。前兩日,一個侍女失手打掉了一把檜扇,這位兄長渾身的氣勢活脫脫像個惡鬼般,生生能“吃”了人似的,若不是她打了圓場,那個侍女怕是要被罰掉一層皮。
無慘高傲的望著眼前卑躬屈膝的檀月,聽著女孩兒口中奉承之詞,心情不自覺好了不少,勾唇道:“妹妹當(dāng)真是個乖巧的好孩子,若妹妹一直這般乖巧,為兄自然不會為難。”說罷,又抿口茶。
“是,檀月明白?!碧丛聹芈晳?yīng)道。
說罷,抬眸看向無慘接下來的動作,眼見無慘在翹頭案上鋪了張宣紙,十分自然的上前取了筆墨,拿起松煙墨在硯臺里兌水磨墨。
父親身為正三位大納言,下之建言上納予三公,三公之諭向下宣詔,亦稱為“喉舌之官”,對于兒女的才學(xué)很是上心。天皇尤愛漢詩,貴族公卿為討天皇歡心,無一不在漢文化上鉆研,更甚者,要求家中兒女同樣學(xué)習(xí)漢字、唐詩。
兄長雖體弱,但從三歲時便學(xué)習(xí)漢字、唐詩,琴棋書畫。檀月剛?cè)敫畷r,便有耳聞,家中長公子在才學(xué)上很有天分。
檀月磨墨,瞧著無慘精力集中在練字上,心里只盼來年三月能早日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