皙華夫人的翊坤宮富麗,一重重金色的獸脊,梁柱皆繪成青鸞翔天的吉慶圖案,那青鸞繪制得栩栩如生,彩秀輝煌,氣勢姿容并不在鳳凰之下。
甄嬛在槿汐的攙扶下拾階而上,依禮跪拜在皙華夫人的面前。
殿中供著極大的冰雕,清涼如水。正殿一旁的紫金百合大鼎里焚著不知名的香料,香氣甜滑綿軟,中人欲醉,只叫人骨子里軟酥酥的,說不出的舒服。
皙華夫人端坐座上,長長的珠絡(luò)垂在面頰兩側(cè),手中泥金芍藥五彩紈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一雙眼睛似睜非睜,那精心描繪的遠山眉卻異常耀目。
甄嬛的來遲使原本有些凝滯的氣氛更加僵硬,聽甄嬛陳述完緣由,她也并不為難甄嬛,這樣輕易放過,倒讓人有些疑心不定。
說了幾句,到了點心的時候,眾人也松弛一點,安陵容忽然出聲問道:
安陵容夫人宮中好香,不知用的是什么香料?
皙華夫人眉梢眼角皆是飛揚的得意,道:
年世蘭安常在的鼻子倒好!這是皇上命人為本宮精心調(diào)制的香料,叫做‘歡宜香’,后宮中惟有本宮一人在用,想來你們是沒有見過的。
這樣的話當眾說來,眾人多少是有點尷尬和嫉妒的,然而地位尊貴如她,自然是不會理會的。
安陵容微微輕笑,低頭道:
安陵容嬪妾見識淺薄,不如夫人見多識廣。
于是閑話幾句,六宮妃嬪重又肅然無聲,靜靜聽她詳述宮中事宜。
雖然敬妃亦有協(xié)理六宮之權(quán),可是皙華夫人一人滔滔不絕地說下來,她竟插不上半句嘴。眾人這樣喏喏聽著,皙華夫人也只是撫摩著自己水蔥樣光滑修長的指甲,淡淡轉(zhuǎn)了話鋒道:
年世蘭有孕在身果然可以恃寵而驕些。
說著斜斜瞟甄嬛一眼,聲音陡地拔高,變得銳利而尖刻:
年世蘭莞貴人你可知罪?!
甄嬛本也無心聽她說話,忽然這樣一聲疾言厲色,不免錯愕。起身垂首道:
甄嬛夫人這樣生氣,嬪妾不知錯在何處?但請夫人告知。
皙華夫人的眉眼間陰戾之色頓現(xiàn),喝道:
年世蘭今日宮嬪妃子集聚于宓秀宮聽事,莞貴嬪甄氏無故來遲,目無本宮,還不跪下!
這樣說,不過是要給甄嬛一個下馬威,以便震懾六宮。
甄嬛有些顧忌孩子,少不得忍這一時之氣,徐徐跪下。
皙華夫人的怒氣并未消去,愈發(fā)嚴厲:
年世蘭如今就這樣目無尊卑,如果真生下皇嗣又要怎樣呢?豈非后宮都要跟著你姓甄!
甄嬛微微垂頭,保持謙遜的姿勢:
甄嬛夫人雖然生氣,但嬪妾卻不得不說。齊妃有孕時想必皇上和皇后都加以照拂,這不是為了齊妃,而是為了宗廟社稷。嬪妾今日也并非無故來此,就算嬪妾今日有所冒犯,但上有太后和皇上,皇后為皇嗣嫡母,夫人所說的后宮隨甄姓實在叫嬪妾惶恐。
敬妃趕忙打圓場:
敬妃夫人說了半日也渴了,不如喝一盞茶歇歇再說。莞貴人呢,也讓她起來說話吧。
沈眉莊極力注目甄嬛,回視皙華夫人的目光暗藏幽藍的恨意,隱如刀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