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出頭的時(shí)候,就在雍州王京,發(fā)生了一樁駭人聽聞的謀殺案件。
戚國公之女戚澄娘死于達(dá)官顯貴皆追捧著的梅園,受封永信君不過寥寥幾日的大殿下豐萇和永平君豐蘭息亦牽扯其中。豐萇斷腿昏迷,豐蘭息深陷謀害戚澄娘的陰謀之中,此等丑聞,繼科舉舞弊案與軍馬失蹤案后,又一次讓六州看盡了雍州的笑話。
‘虎毒尚且不食子’,而對于雍州王來說,此刻亦不是舍棄豐蘭息的最好時(shí)候。借著鳳棲梧給出的證據(jù),他順勢將百里氏的弟弟百里景定罪,將此事揭了過去。
豐萇臥床養(yǎng)病間不止一次喊過祁夙的名字,豐蘭息來探望他時(shí)偶然間聽到,這才了解了兄長愿意迎娶戚澄娘的另一個(gè)重要原因。又聽德叔說豐萇曾狠心將祁夙逼走,為了讓兄長能安心養(yǎng)病,他決定去見一見這位祁姑娘。但等他真的去尋的時(shí)候,才發(fā)現(xiàn)客棧早已是人去樓空。
除夕宮宴在即,今年正是多事之秋,他也沒有太多的時(shí)間去尋找祁夙,只能將此事暫且交給隱泉水榭的暗子,讓他們查看一番祁夙的去向。
而豐萇倒是對此并不是十分遺憾:“她走了也好,如今我已是廢人一個(gè),何必讓她跟著我受苦?”他不由得苦笑出聲,“商州祁家富甲天下,她又是家中嫡女,回去了自然比待著這里更好。”
“祁家?哪個(gè)祁家?”豐蘭息聞言忽然皺眉,“祁延年?”
“不錯(cuò)?!必S萇頷首道,“夙夙她正是商州首富祁延年之女?!逼罴腋詈瘢邑?cái)萬貫,若是真要說起來,放眼整個(gè)商州,最得意者必然是劉常秀,而其次便是祁延年了。一者有權(quán),一者有財(cái),如今的商州,早已是他們二人的天下了。
豐萇久居雍州,對其余州的事情未必全然知曉,但豐蘭息前不久還同祁延年有過來往,甚至祁延年還為了祁云向他求藥,他如何能不知曉祁延年膝下只有一個(gè)兒子,并無女兒?
這個(gè)祁夙,到底是什么人?
“也許她并非祁延年之女,甚至都不姓‘祁’呢?”伸手拽著尉遲烈進(jìn)門,白風(fēng)夕的臉上布滿了冰霜——雖是哥哥的心上人,但白風(fēng)夕不得不去想最壞的可能性。白尋儀隱姓埋名潛入雍州,絕不可能只是為了接近豐萇。這樣心思城府極深的女子,她如何能放心讓她嫁給哥哥?
白風(fēng)夕看著殿中的兄弟二人,一字一頓道:“她不叫祁夙,她是白尋儀,北州長公主白尋儀。”
尉遲烈打量著殿中三個(gè)人的神色,眼底閃過一絲晦暗,再抬頭時(shí),卻已經(jīng)成了一副愚蠢無辜的樣子:“對啊對啊,她不是祁夙,她是我妹妹,她叫白尋儀!”
北州公主白尋儀,是北州王膝下唯一的一個(gè)女兒。她隨母姓,是生于瑯玕花盛開時(shí)節(jié)的‘北州明珠’。十三歲那年紅衣驚鴻,一舞驚動(dòng)天下,引青州世子風(fēng)寫月傾心,時(shí)人贊曰‘瑯玕之花’。風(fēng)雪加身亦掩不住通身芳華,她是北州最尊貴的長公主。
殿中三人皆聽說過北州世子不堪大用的名聲,對尉遲烈亦無十分防備,所以更因?yàn)樗嬷男撩芏械秸痼@。尉遲烈道:“如今的北州,我雖為世子,卻并無實(shí)權(quán)。父王被白尋儀囚于深宮,我與臣子皆不得見。而大將軍尉遲璟手握數(shù)十萬玄霜騎,見公相王侯而不低頭,唯聽命于白尋儀。如今在北州,她便是說一不二的掌權(quán)者。我?guī)追刖雀竿醭鰜?,卻終究是勢單力薄……”
——“見公相王侯而不低頭,唯聽命于白尋儀……原來,我亦成了為王者的心腹大患了?!卑讓x靜靜地合著雙眸,司棋在她身后給她念著剛送回來的信件,聽了這話亦是惱怒:“世子似是沒吃夠苦頭呢,依奴看,還是公主太過心軟了些。待給他身上狠狠來一刀,他便知道公主的厲害了?!?/p>
“尉遲烈能在十幾個(gè)兄弟之中脫穎而出成為北州世子,絕非真的蠢貨?!狈駝t,他就不會(huì)不曾將白尋儀頂替燕從筠的事情說出來了。
白尋儀緩緩?fù)鲁鲆豢跉猓骸八麄円贿呁闯馕沂桥髦叄钢饩醵鈭D亂政,一邊又希望我不要顧念己身,為北州謀奪天下而舍生忘死——可這世上哪有這么便宜的事情。難道我為女兒身,便該甘心做一枚任人擺布的棋子嗎?”
她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