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行濤已經(jīng)將話說到了如此地步,東景承再也沒有了繼續(xù)隱藏的必要??v然她千算萬算,也不會想到,晉宜郡主產(chǎn)女的那一日,遠在青州的青州王風(fēng)行濤,竟然會是她身世的知情人。
她臉上的七分笑意收斂成三分,也不再擺出那副乖巧的模樣:“風(fēng)伯伯會將我的身世告訴別人嗎?”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泰山公主東景承是東氏的污點,是來路不明的野種。
風(fēng)行濤搖搖頭:“你知道我不會的。想必當(dāng)年你母親仙逝之前,已經(jīng)將你父親的身份告訴了你。你乃東氏郡主與北州鎮(zhèn)平君之女,你的身份之尊貴,遠勝過這六州王室的公主與公子。”只是他終究想不明白,為何東景承會走上與她母親截然不同的道路?
“我原本以為,你會和你母親一樣踏入江湖,卻不想,你卻走上了一條注定回不了頭的道路?!憋L(fēng)行濤并非是要責(zé)備東景承,他只是實在想不明白,這條路這么艱險,為何東景承能忍耐這么多年。他道,“你做北州的尋儀公主,已經(jīng)有九年了吧。真正的尋儀公主呢?你當(dāng)年獻舞賀北州世子成婚之喜,引寫月傾心,可是蓄意接近于他?”
“淳禧三年,我時年七歲。那一年爆發(fā)的‘雍州孩童拐賣案’,想必風(fēng)伯伯亦有所耳聞。北州的尋儀公主死在那場駭人聽聞的慘案之中。就是在那個時候,我用易容之術(shù)代替了她?!睎|景承隱瞞了一些事情,卻也沒有對風(fēng)行濤說謊,“但我并非是蓄意接近世子的。”想起風(fēng)寫月,她神色有些迷惘,“我從未想過將青州拉入帝室與諸侯國的紛爭之中,只是青州到底為諸侯國之一,既已身在棋局之中,又如何能躲避得了這世間的紛擾?”
“而寫月哥哥……”東景承一笑,笑容中卻充滿了酸澀,“他大抵是我這一生,為數(shù)不多的私心?!彼崞痫L(fēng)寫月的時候,眼睛里是有光的。就是這一點宛若星辰般璀璨的光芒,讓風(fēng)行濤再也說不出任何質(zhì)問之語。
半晌,他嘆了口氣:“若我不曾猜錯,你必然是想挑起六州紛爭而保帝室安穩(wěn)。如今玄極令丟失,其余五州皆野心勃勃……”他話鋒一轉(zhuǎn),“你可知,為何我之前對你的身世避諱不提,而今日卻將其說了出來嗎?”他告訴東景承,“是惜云告訴我,你疑似對北州世子下殺手之事。她疑心你會對寫月不利。”
東景承了然:“惜云的擔(dān)憂也不無道理,我生來就在這權(quán)力場里,自小便看遍了帝都的殺伐和六州的冷酷。我這樣行走在陰謀詭計之中從不敢交付真心之人,惜云疑我,亦是情理之中?!?/p>
“惜云疑你,是因為她不知你是泰山公主。若她知道,便能理解你為守護帝室所付出的一切了。”風(fēng)行濤安慰她,“青州并無稱霸天下之雄心壯志,只愿擇一明主輔佐之。如今大東帝室有了你,你一定能鍛造出你母親畢生所期盼的承平之世?!?/p>
東景承一怔:“風(fēng)伯伯,您便如此相信我嗎?”
風(fēng)行濤笑著點頭:“若你都不成,那還有誰能成功呢?只是……”他嘆了口氣,“寫月對你癡心一片,你既對他并非無情,便早些將你的身世告訴他吧。你們乃是一對有情人。真心相愛的兩個人,便應(yīng)該坦誠相待。他不會希望自己是最后一個知曉你身世之人的,你亦不能讓他從旁人口中聽聞此事。這于他而言,并不公平?!?/p>
風(fēng)行濤自知時日無多,在他還年少的時候,于天啟城獵場之中見紅衣少女搭弓挽箭,箭無虛發(fā)。風(fēng)吹起她的衣角,她束起長發(fā),發(fā)間有兩片銀飾裝點,他至今仍然記得,那一日她的發(fā)間銀飾乃是一只展翅欲飛的蝴蝶。
只這一眼,便叫他在午夜夢回之際想起時,沾濕淚巾。
縱然后來他娶了視若珍寶的妻子相依相伴,也依舊不能忘卻那段年少綺夢。
少年不識愛恨一生最心動。
那時的心動在如今想來,便只剩遺憾了。他與東云珍沒有那樣的緣分,既然她的女兒和他的兒子兩心相許,便讓父輩的情誼在他們身上延續(x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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