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時候,越檸都會回她在江南的老屋,江南的夏季空氣中彌漫著淡淡草木香氣,空蕩了大半年的老屋內(nèi)塵土覆蓋著家具,推門而揚起的灰塵弄得越檸的鼻子癢癢的。
徑直走進屋內(nèi),擦干凈廳堂內(nèi)依舊端正擺放的照片,恭敬地鞠了一躬。
越檸老師,檸兒回來看您了。
照片上的老人一頭銀白發(fā)絲,嘴角微微淺笑,歲月的坎坷在她的面上依稀可見卻沉淀著安詳慈愛的氣息,仔細(xì)端詳,依稀能看出她年輕時的風(fēng)華絕代。
越檸只有五歲時被越劇宗師裘婧婧收養(yǎng),那時這位越劇宗師正是事業(yè)的黃金時期,突然收養(yǎng)一個小女孩雖然不是什么大事卻也讓眾人意外,于是江南就成了越檸心中永遠(yuǎn)的家。
后來,越檸十歲那年,裘婧婧正式收她為徒,一招一式,唱念做打,皆是手把手親自教學(xué)。她還清楚地記得,老師教的第一場戲是《梁祝·十相思》。
小住五天后,越檸又不得不回去了,劇團半個月后要舉行“回顧越劇宗師裘派傳人專場演出”,她要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黑紗纏繞繃住越檸額前的發(fā)絲,眉尾微微上提,將全部的頭發(fā)固定在黑紗下,固定。換上純白中衣,挖取一些甘油溶于掌心均勻地抹在面上,打底上妝,套上高靴,換上大紅色戲服,戴上帽翎。
裘派傳人在各劇團有很多,但裘派的嫡傳弟子且受裘婧婧親身傳授的只有越檸一人,她雖只有二十五歲卻在行內(nèi)地位不低,戲迷也是遍布全國。因此,這次的演出,她是壓軸戲,倒數(shù)第二個上場,演的也是裘婧婧的成名戲《打金枝·闖宮》,飾演郭曖。這次演出結(jié)束,越檸就要趕去日本參加一個傳統(tǒng)文化交流會,之前她就發(fā)現(xiàn)國外也有很多喜歡中國越劇的人,她想把越劇推廣到國外,讓世界都能接受、欣賞優(yōu)美典雅的越劇。
龍?zhí)?/a>小檸,別發(fā)呆了,馬上就到我們了。
鳳冠上粼粼珠光閃爍,映著面前的紅妝女子嬌美可人,回過神來的越檸看著面前的女子微微一笑。
越檸是,公主大人~
她是越檸在戲校就認(rèn)識的好友,也是越檸進入劇團后的搭檔,虞派花旦薛璨。
站在舞臺邊后場時,薛璨有些興奮地碰了碰越檸的手臂。
龍?zhí)?/a>小檸,你看到觀眾席第三排最中間那個人沒有?
越檸嗯……看到了,怎么了?
龍?zhí)?/a>那個……那個是我男朋友啦,嘻嘻,這是他第一次來看我演出。
男朋友?越檸再次看向那人,容貌不算最出色的卻也清秀,重要的是氣質(zhì)不錯,看他的樣子不太能聽懂越劇一直在看舞臺兩邊的提詞屏幕。不過,肯為薛璨來認(rèn)真觀看說明他對薛璨的確是真心的。
越檸璨璨,這人不錯哦,什么時候結(jié)婚???
薛璨羞紅了一張小臉,眨巴眨巴眼睛。
龍?zhí)?/a>結(jié)……結(jié)婚,我還沒想過呢。而且你和展銘都不急我急什么。哎呀,馬上就上場了,亂想什么!
前一場的演員在燈光暗下后退到后臺。
臺側(cè)的伴奏樂隊換了《打金枝·闖宮》的曲調(diào),薛璨款款而行,行至舞臺中央停步轉(zhuǎn)身亮相,臺下便響起一陣熱烈掌聲。
“頭戴珠冠壓鬢齊,身穿八寶錦繡衣……”
越檸看著臺上身姿婀娜的薛璨,她的唱功越發(fā)成熟了,身段眼神一板一眼皆存深情,在自己努力的同時,她也在極力追逐著自己的腳步啊。
很快就是越檸上場了,這出戲她演了很多次,可這一次是越檸覺得最成功的一次。
卸了妝,換了衣服,到劇場的停車庫里準(zhǔn)備開車回家。薛璨那個見色忘友的丫頭說什么要和男朋友一起走,美其名曰是讓越檸有時間休息休息,見見展銘共度良宵。
越檸展銘……有好幾天沒見到了啊。
嘆了口氣越檸把車開出來準(zhǔn)備回家。
半路上,手機響了起來,越檸一看車上的顯示屏顯示是“展銘”,按了接聽。
龍?zhí)?/a>小檸,你在哪兒?。?/p>
越檸我開車呢,今天謝幕的時候觀眾太熱情了就晚了點,已經(jīng)在回家的路上了,你呢?
越檸騰出手把手機放到支架上。
電話那一端的展銘一手把玩著越檸平時最喜歡抱著的小熊玩具,輕笑說道。
龍?zhí)?/a>快回來吧,我在家里等你哦。
越檸怎么,你不是今天忙到?jīng)]空看我的演出嗎?
龍?zhí)?/a>別生氣別生氣,公司今天的確有事嘛,我也是剛剛從公司回家啊。
后面的車打著大燈不停閃爍,刺得越檸的眼睛十分難受。
越檸嘶,好了我知道了。
越檸話還沒說完,眼睛迷糊間好像看到前面的車停了下來,嚇了一跳,反應(yīng)過來后使勁兒踩剎車。
白色寶馬車呲喇一聲來不及剎住撞上了前方的大貨車,車頭卡進貨車下方。
電話那頭的展銘突然聽到一聲巨響便斷了通話,聽著手機“嘟嘟嘟”的聲音,展銘胸口一陣悶痛,頓時渾身虛汗。
龍?zhí)?/a>小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