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九年五月,太平行宮,知了聲聲入耳,兩行一排五個穿著綠衣的小宮女站著聽訓(xùn)。
“行宮地處西邊,依山傍水,雖然是初夏時節(jié),氣候舒適,可京都位南天氣炎熱,每年六月前皇上皆幸太平行宮避暑,至初秋方回鑾京都。是以咱們要早早收撿打點(diǎn)?!?/p>
說話的周嬤嬤笑臉盈盈,忽得神色一凝,“今時不同往日,那些偷奸?;目勺屑?xì)著。你們一伙分到我這不久,我額外多說幾句,當(dāng)初來了這里,情況處境自個也明白。平日里事情辦好了,就別閑著亂逛沖撞了貴人,一個個機(jī)靈點(diǎn),若能被主子要去身邊,是你的造化,若真是受罰了,那也是自個咎由自取,別指望人搭救,我是沒那么大本事。想做鯉魚夢,也得掂量掂量有沒有那個能耐。行了,說了這一會,散了吧?!?/p>
眾人連連稱“諾?!备髯灶I(lǐng)活去干。
打掃完畢,用過晚飯,白芷嘀嘀咕咕:“云瀾,你說周嬤嬤講得是不是李才人說得那件事?!?/p>
云瀾散了頭發(fā),頷首“大概吧?!?/p>
“其實(shí)。我覺得李才人是厲害人。畢竟在行宮這邊月例不多,有出路當(dāng)然好呀,”白芷嘆氣,“皇上、太后、皇后身邊我是不敢想,但如果能去得寵的嬪妃身邊伺候,那多好。每月賞銀肯定多?!?/p>
“哧?!眾y臺前拆發(fā)髻的方荷道,“你既然這樣想,何不自己做主子來得痛快。每月除了月例,穿不盡的綾羅綢緞,戴不完的珠寶首飾,山珍海味,再不濟(jì)也是各種魚肉,平時各色點(diǎn)心瓜果?!?/p>
白芷道:“等到了年紀(jì),我是要出宮的!做了小主要一生在宮里。我只是想攢嫁妝,自然越早越好!是吧!莫非,方荷姊姊想?”
“哦?我沒這樣想法,日后到了年歲也不出去,自梳當(dāng)嬤嬤。”方荷斂下眉眼,撂開木梳,“就像你方才說得,去妃嬪身邊伺候??墒且惨T路,銀子便是少不得的。大家都知道的李才人,我曾同她住一個屋,你也知這點(diǎn)月例放尋常百姓家足夠開銷,可這里皇宮,掉水里都聽不到一聲響。她為了那個機(jī)會,家里貼補(bǔ)許多,又找了自己的親戚。后來被皇上寵幸,八月圣駕回鑾時,她已是李才人了。”
白芷道:“那李才人長得很美吧!”
“面貌溫柔,脾性和順。”方荷笑道:“好看是好看的,但是成為了才人,不單單是好看?!?/p>
云瀾側(cè)頭不說話,慢慢地梳頭發(fā)。
白芷忽問:“比之云瀾如何?”
方荷一愣,細(xì)細(xì)端詳一番,見她膚色白皙,面容小小,彎眉杏眼,抬眼看人自有一番風(fēng)流。因笑道:“你不說我都沒注意,云瀾果真格外出眾。你們剛?cè)雽m來,只有十一二歲,我比你們大些,心里覺得像自家的姊妹,是小孩子脾性?!?/p>
云瀾道:“說閑話便罷了,何故扯到我頭。拿主子跟我比,得虧周嬤嬤一人住一屋,不然是大家一起受罰?”
白芷道:“就是不在咱們才說一說。何況周嬤嬤也沒那么嚴(yán)厲?!?/p>
“我瞧你是把今日周嬤嬤的話都當(dāng)了耳旁風(fēng)。”
“云瀾,是我多話了,你別氣?!?/p>
“我氣什么?我現(xiàn)在只想著明日早上的大饅頭!你別吃不飽要我的。” “就那么幾回而已?!?/p>
方荷笑道:“果然是孩子。好了,好了,時辰不早,趕緊睡罷?!?/p>
一時吹滅蠟燭,各自睡下。云瀾在黑暗中睜開眼,卻毫無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