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fēng)乍起,如今天色黑的也越發(fā)早了。長樂宮的明福殿里,燃著數(shù)十只紅燭,云瀾坐在繡架前,捻著細如牛毛的針繡花,繼續(xù)繡那副未完的蓮花,沒一會,眼睛就澀澀地疼。
詩茵打了簾子進屋,道,“小主,您怎么還在繡這個,歇會罷,仔細傷了眼睛?!睂σ慌缘某跻秽恋?,“你是傻得么?不知道勸著點?”初一不敢辯駁,低眉不語。
云瀾放下針,初一即刻捧著溫?zé)岬拿砩锨?,云瀾拿著敷在眼睛上面,笑?“你說她作甚么?是我不想歇著的,還差一點點就繡完了?!?/p>
“我的主子,這個最傷眼的,白日里便罷了,可是晚上燃著蠟燭,縱然屋內(nèi)亮堂,可是勞累呀?!?/p>
云瀾放下毛巾,“詩茵成了掌事宮女,越發(fā)會嘮叨了。我知你一心為我,只是初一還小呢,哪能事事周全,你以后多教教她便好?!?/p>
初一立刻道:“小主雖然不怪奴婢,可詩茵姐姐說的對,都是奴婢呆呆傻傻的,不曉得關(guān)懷小主。還請小主責(zé)罰?!?/p>
云瀾道:“你起來罷,我不喜歡人跪來跪去的。”
詩茵道:“初一,咱們小主最是心善的,你好好當(dāng)差,日后必有大造化。”
初一笑道,“奴婢必對小主忠心,小主之前不曾給奴婢賜名,奴婢誤以為小主不喜奴婢?!?/p>
云瀾淡淡道:“《孝經(jīng)》云: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墒沁@名字也是一樣的,你家人既然給你取了初一,那我也沒什么好改的。”
初一道:“不算什么好名字,只是奴婢恰巧是正月初一生的。奴婢家窮,奴婢爹賣了奴婢給人伢子,奴婢就下決心忘了他的姓氏,可奴婢沒讀過什么書,后來又進了宮填花名冊時想不到好名字,便還是初一。”
詩茵制止道:“平白無故,別招惹主子傷心?!?/p>
初一道:“請小主恕罪?!?/p>
云瀾冷笑道:“我怎么會怪罪你,只是可見這世間的爹都是一般的罷?!庇謫査?,“那我給你改一個名字,你可愿意?”
初一喜笑顏開,跪倒,“但求小主賜名。”
云瀾微微思索,笑道:“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我身邊的大宮女是詩茵,那你便叫新茵罷。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未來還可以趕上重新開始?!?/p>
新茵笑道:“奴婢新茵多謝小主賜名?!?/p>
云瀾道:“詩茵,拿兩個纏金絲紅寶石珠花簪子給新茵。算是改名的賀禮。”
新茵道:“奴婢何德何能,得到小主垂憐,日后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云瀾擺手笑道:“赴湯蹈火到不用,日后好好和詩茵學(xué)著就行?!?/p>
詩茵頓覺面上有光,小主如此倚重自己,長樂宮的大小事情可要處理得更好!
新茵道:“說了著會子話,小主怕是餓了罷,奴婢去吩咐小廚房,做了好的奉于小主。”
云瀾道:“你去罷?!边B忙退下,走路的背影都看著歡歡樂樂的。
詩茵笑道:“往日到?jīng)]瞧出她是這樣的性子,我只以為她不愛說話,雖然有幾分姿色,到底木訥寡言些?!?/p>
云瀾道:“新茵說自己打小進宮,想來這也是自保手段罷?!?/p>
詩茵低聲道:“這也是,畢竟在行宮里就有老太監(jiān)看中宮女的,何況,在這紫奧城里。這樣的事情只怕更是頻頻?!甭院?,“奴婢有時看著宮殿的紅墻,覺得那像是人鮮血染成的?!?/p>
云瀾不在意道:“雖然大周是從上京遷來京都的,可是紫奧城也是歷經(jīng)好幾代朝廷。”她大量如今金碧輝煌的長樂宮,落地的西洋鏡,自鳴鐘,一人高的青花瓷瓶,“這個宮殿,之前也是住過很多人罷?!?/p>
詩茵道:“奴婢打聽過了,住得是先朝玉厄夫人,后來博陵侯謀反被慕容迥將軍鎮(zhèn)壓,玉厄夫人也被囚禁在此,成了和去錦宮一般的冷宮。”
云瀾笑道:“紅艷枯骨,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詩茵環(huán)顧左右,“小主,宮里人多眼雜,這話還是別說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