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結(jié)束后嬪妃依次散去。玄凌獨宿于儀元殿中,明日初一,等待他的是繁瑣的祭天之禮和闔宮拜見太后的禮儀。
夜深人靜,素言從陵容頭上取下步搖,輕聲道:"小主不會一直曲居與甄婕妤之下的。"
步搖原是貴嬪以上才能用的,可陵容的妝匣中早就有許多支,皆是玄凌賞賜的,當然甄嬛那里也有。
陵容聽了她的話平淡一笑:"談何容易?"
"子嗣!"素言直言:"皇上只有一子,小主若能為皇上誕下一位皇子,哪怕時候只做個閑散王爺。莫說是位分,您未來就幾乎是穩(wěn)當了。"
陵容聞言嘆息:"子嗣之事本就是天意,而且宮中想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并不容易。"
"可難也要去做!小主既然無意依附她人。那就得自己立起來,只有隨時可能會轉(zhuǎn)移的寵愛并不夠。"素言很是干脆的說道,隨后頗為語重心長的勸她:"奴婢侍奉小主也有不短的時間了,但卻從未見過小主真正開懷的時候。奴婢雖不知小主的心結(jié)是什么,可小主這樣下去遲早會抑郁傷身的。怎樣都是過,小主應該讓自己開心一些,心情放松了才能容易有孕。"
陵容聞言看了看她:"今晚怎么忽然說起這個?"
"因為今日年尾明日年頭,正式辭舊迎新的時候,但愿小主新的一年有個新氣象。"素言溫和說道:"小主如今恩寵厚重奴婢本不該給您潑涼水,但華妃先前又何嘗不是被皇上百般寵愛?所以小主得在恩寵消退前讓自己將來有個依靠。不光是皇家便是尋常人家娶妻納妾也多是為了繁衍子嗣,誰能懷能生,誰的腰桿子便能挺得更硬一些。甄婕妤身邊確有溫太醫(yī)幫助定然不會發(fā)生沈常在那樣的事情,小主還是要早做打算才好。"
陵容得承認素言說的確實很有道理,道:"但這事情不能急得穩(wěn),目前最要緊的還是明日去朝見太后。"
素言道:"太后或許不會喜歡小主,但小主也不必為此太過不安,保持應有的禮儀和恭敬就好。"她再次謹慎的打量了一下周圍:"其實奴婢冷眼瞧著皇上和太后的關(guān)系也并不是十分親密。"
"可太后畢竟是太后!"陵容自然是深知太后的厲害的。
可素言卻再次放低了聲音,幾乎微不可聞:"奴婢是覺得皇上和太后的關(guān)系有些奇怪。"
陵容聞言也下意識的壓低了聲音:"奇怪在哪里?"
"先帝獨寵舒太妃,太后與皇上當時可謂是母子相依為命,上登基后愿意立朱家女為后可見也是愿意照顧太后的母家的。太后還曾親手誅殺攝政王,株連其黨羽,將攝政王的勢力一掃而清,助皇上順利收回皇權(quán),之后除了重大的節(jié)慶之外,便長居太后殿閉門不出,專心理佛。再不插手朝廷及后宮之事。怎樣說看太后和皇上之間都沒有什么矛盾,按理母子關(guān)系應該十分親密才是,可皇上對太后確實敬重但不親近。"
素言說完陵容才意識到還真是這樣,但這也并不能代表什么:"但哪怕是不夠親近,皇上也并不會反駁太后的意思。"
正如陵容所預期的那樣,太后并不喜歡她,在受了她的禮之后也并沒有說什么,這本不是什么奇怪的時候。可前面甄嬛拜見太后的時候,她卻因為玄凌喜歡甄嬛賞了她不少東西。
一時間陵容都能感受到宮中其他妃嬪眼神中的幸災樂禍和嘲諷,太后的態(tài)度很明顯她配不上玄凌對她的格外寵愛。
但陵容對此早有心理準備,只平靜的站回隊列里。正如素言勸她的那樣,她仰仗的是玄凌而并非太后,所以太后的喜愛有自然好,沒有也不必太惶恐。
在眾人請安過后,陵容被太后留下。
太后只是靜靜望著殿角獨自開放的臘梅,手中一顆一顆捻著佛珠,慢里斯條道問道:"你父親如今可還好?"
陵容心下一緊:“臣妾也許久未收到家中消息,想必應該是一切都好?!?/p>
太后“嗯”了一聲道:“你父親得了你這么一個好女兒自然是絕不會有不好的,有你對皇上的枕邊風吹著,以后前程自然是不可限量的好。”
陵容磕一個頭,方才道:“太后的話臣妾無比惶恐,臣妾愚昧無知也曉得后宮妃嬪不得干政。皇上是圣明的君主,豈是臣妾能夠左右的。臣妾所能做的,只是告誡家人牢記皇上的恩典切莫辜負皇恩。前朝之事自然是由皇上乾坤獨斷,臣妾是絕不敢有絲毫沾染的?!?/p>
太后斜睨她一眼,道:“能說會道,難怪皇上喜歡你。不管你有多少私心,只是你要記住,哀家絕容不下后宮有狐媚惑主之人?!?/p>
"臣妾一定牢記太后話,緊守妾妃規(guī)矩。"陵容表完泰又為自己開解道:"臣妾得幸于皇上,能夠侍奉左右已經(jīng)是幾世修來的福分了,希望能與宮中其他姐妹和睦相處,共同侍奉好皇上的飲食起居。臣妾也不敢瞞太后確實有些上不得臺面的私心,希望自己能有福氣為皇上開枝散葉,不辜負皇上雨露之恩。"
太后默然片刻,欣然而有喜色,喚了她過去,拉了她的手道:“確實是個懂事的,不怪皇帝偏疼你。這點私心自然是宮中妃嬪人人都會有的,哀家也希望皇上子嗣繁盛,后宮多子多福。"
陵容道:“皇上雨露均沾,后宮上至皇后下至臣妾同被恩澤。”
說著命宮女取衣帛飾物賞賜與她。
從頤寧宮出來時陵容神態(tài)安然,玄凌或許也是聽說了太后的態(tài)度,正午祭祀完畢,他早早便到了曦月堂中坐著。
陵容對他還是溫婉依舊,謙和自持,仿佛從未有過在太后宮里的困辱與窘迫。她如此淡然,玄凌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又對她關(guān)懷備至,許諾元宵節(jié)的時候讓安比槐過來父女相見。
然而陵容也只是付諸一笑,端了一碗暗香湯給他:“皇上不提,臣妾都忘記了。一切都交給時間,臣妾相信日久見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