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良娣的身孕并未為宮廷帶來多少祥瑞,初春時節(jié),一場嚴(yán)重的時疫在宮中蔓延開來,此癥由感不正之氣而開始,最初始于服雜役的低等宮女內(nèi)監(jiān),開始只是頭痛,發(fā)熱,接著頸腫,發(fā)頤閉塞,一人之病,染及一室,一室之病,染及一宮。宮中開始遍燃艾葉驅(qū)疫,一時間人人自危。
太后與皇后、諸妃的焚香禱告并沒有獲得上天的憐憫,太醫(yī)院的救治也是杯水車薪,解不了燃眉之急,被時疫感染的人越來越多,死去敵人也越來越多。玄凌焦急之下,身子也漸漸瘦下去。
而就在這時安比槐找到了劉畚,他倒是沒有直接抓捕而是將得到線索告訴了玄凌。
玄凌下令將人抓捕審問過后,得到供書后對一旁李長:"去太醫(yī)院傳旨,殺江穆煬、江穆伊二人。責(zé)令華妃--降為嬪,褫奪封號。"然而想了一想,復(fù)道:"慢著--褫奪封號,降為貴嬪。"
先前出事那晚他并非沒察覺到蹊蹺,可眉莊不能自證,甚至還頗為心虛。而當(dāng)時西南戰(zhàn)事又處在關(guān)鍵時候,他也只能選擇仗殺茯苓。
華妃明知他在意子嗣,還敢以此來戲弄他,實在可恨,但念及西南戰(zhàn)事的要緊,少不得生生這口氣咽下去,也只能小懲大誡了。
李長一震,幾乎以為是聽錯了,褫奪封號于后妃而言是極大的羞辱,遠甚于降位的處分。
玄凌又道:"再傳旨暢安宮,說朕復(fù)沈氏容華位分,讓太醫(yī)去存菊堂好好看看,確定一切都安好才讓人出來走動。再到衍慶宮傳旨晉安婉儀為婕妤。"
李長忙應(yīng)了一聲兒,利索地帶了幾個小內(nèi)監(jiān)一同去傳旨。
陵容收到消息便道:"去存菊堂看沈容華。"
許文青嚇了一條,忙打著千兒道:"恕奴才多嘴,容華小主那里恐怕還沒有收拾好呢。如今宮中正鬧著時疫,小主還是等存菊堂恢復(fù)干凈再過去吧。"
陵容道:"那便再等等吧。"
她進去時里頭倒也安靜整齊,已收拾成舊日雅致的模樣,頹唐之氣一掃而空,院中中盡是艾葉燃燒的味道。幾個小宮女正在煎藥,見她來了忙起身請安。
走進去芳若還在里面服侍,白苓與采月陪在下首。
陵容微笑道:"這段時間可辛苦姑姑了。"
芳若笑著答道:"小主這樣說奴婢可承受不起。"說著往床榻上一指,"太醫(yī)剛來看過容華小主,小主來得可巧。"
陵容便在床前坐下道:"我瞧著姐姐臉色不是很好,但精神還可以。應(yīng)該好好休息兩天便好了。"
眉莊微笑:"我聽李公公說是安大人告訴皇上的劉畚的消息,這次真的是要多謝妹妹了。"
"姐姐見外了,我也是剛接到父親的消息這才過來晚了。他前段時間便得了消息一路派人尋了過去,本想將人直接抓捕回來。但又怕被反咬一口說是我們?yōu)榱藸I救姐姐特意誣陷華妃。其實在回來的路上還遇到了甄府的人,哪怕沒有我父親還有甄婕妤。"
眉莊靜靜聽了一晌:"你和嬛兒都念著我,但你們怎么卻生分了?從前你們最是親近要好,若是為了皇上那便是不值得了。"
陵容眉間一動,看來甄嬛已經(jīng)來過了,隨后微笑道:"姐姐也說是從前了,不管值不值也已經(jīng)生分了。往后各論各的吧,我和甄婕妤的事情我們自己會處理的,姐姐不必再費心勸了。"
她自然不必費心去說,因為馮淑儀會替她說她和甄嬛是因為什么生分的。
眉莊嘆了一口氣:"你都這樣說了,我也不好再說什么了。
見她神情有些倦怠,陵容笑道:"姐姐好好養(yǎng)著,改日我再來看你。"
素言道:“剛才沈容華有意撮合小主和甄婕妤修好,這也未嘗不是甄婕妤的意思?!?/p>
陵容望著御苑中開的正好的粉色杏花,風(fēng)拂花落如雨,伸手接在掌心,道:“你覺得我應(yīng)該和甄婕妤修好?”
素言低首:“不,奴婢只是覺得甄婕妤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p>
“去年春日甄婕妤是何等的風(fēng)光?如今春日又開始了?!绷耆萏?,見一樹樹杏花如粉色雪花堆擁,又似大片被艷陽照過的云錦,芳菲千繁,似輕綃舒卷。
晚間玄凌來看她的時候,還夸贊安比槐忠誠純正。
陵容笑了笑,她只是知道玄凌向來多疑才會特意交帶一句。而她父親肯這么用心無非就是一心想升官,可玄凌很明顯是準(zhǔn)備后宮事后宮了,而她這個婕妤便足以看出玄凌對慕容世蘭是早就不滿已久了。
只是哪怕慕容世蘭被褫奪了其封號,降為貴嬪,宮中妃嬪敢和她真正對上的也是極少數(shù)。畢竟溫儀帝姬周歲宴上汝南王對其是極為力挺的。
溫實初研究出治療時疫的方子,一時間名聲大震,功臣名就。林益明卻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羨慕,依舊每日一蠱藥膳送到曦月堂。在陵容問起的時候他也只道晚了一步,便差之千里,此乃人間最尋常不過的事情。
陵容聞言便知道他也研究出來了時疫的方子,只是比溫實初晚了一些。
她將一張紙遞給林益明:"這是我娘家托人送進來的助孕方子,你幫我看看可不可用?"
林益明看后直接扔進火盆里,陵容問道:"怎么這張方子不好嗎?據(jù)說很管用的。"
林益明直接看向她:"此方斷不可用。"他語調(diào)是一如尋常的平和,仿佛是說著與自己無關(guān)的事情。
"小主,可知此方原本出自微臣祖父之手嗎?微臣祖父開了此方后三月自盡與家中。祖父留下的醫(yī)案中有記載此方:萬不得已,于心有愧。"
陵容控制不住面露幾分震驚,但林益明只是淡淡的說道:"小主既然尋人改方不是早就知道了,這并不是一張好方子。蘇州的林安堂是微臣的家中的祖業(yè)。"
"此方……"
"二十年前的事,與小主無關(guān),小主安心調(diào)養(yǎng)便是!"
陵容略微想了想:"那就麻煩林太醫(yī)了。"
"定然盡力,不負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