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次，我被他們帶回了“家”。

我不會說話，不會走路，甚至連最基本的進食都有些困難，就像一個人偶，只能祈求他人的照料，無法自已。

我很努力的想要融入這個社會，三個月學(xué)習(xí)走路，兩個月學(xué)習(xí)作息飲食習(xí)慣，還有一年，我卻用來學(xué)習(xí)“交流”。媽媽說我的眼睛很好看，就像天使一樣純凈，這是上帝賜予我的禮物。有時唐曉翼也會來這里，總是想趁著我不會說話欺負我一番，最后還是被他的媽媽帶走。許彥經(jīng)常在外面工作，我們幾乎不怎么聯(lián)絡(luò)，也就只有媽媽會在家里陪著我，看著我“長大”。

后來，許彥回來了。

他對媽媽和我極為上心，據(jù)后來說，他覺的自己對不起我們，冷落了我們，便經(jīng)?；貋砼闩阄覀?。漸漸的，我也將他的陪伴習(xí)以為常。

與此同時，在我身體里的另一個“我”也在成長。

【你過得還真是好啊，但你現(xiàn)在還是不會正常說話，好像這里的孩子需要‘上學(xué)’，你就不害怕么？】

“為什么要怕？雖然不知道我們來自哪兒了，又將歸于何處，但總也嘗試過融入，我不懂什么大道理，我只知道，我生在這里?！?/p>

【算了算了，你隨便】

“……”

【怎么了？】

“我記得你好像說過，你叫葛……葛伊斯，是嗎？”

【……】

“？”

【我隨便編的名字，再說我自己也沒搞清楚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

我輕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六七歲孩子還有什么樣子，只是覺得這個世界很有意思，想要感受它，“融入”它。

一年，我拼命地“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和這個世界有關(guān)的一切，有時我會看到夕陽印著殘血，卻將寥落的云朵點染成彩色，我會看到很多忙忙碌碌的人來來回回的趕路，他們都是這樣，這讓我覺得世界就是這么單調(diào)。

好像他們都被無限的絲線牽扯著一樣，僵硬，麻木。

唐曉翼和我說過，他正在上小學(xué)，似乎是二年級，我不知道“上學(xué)”是什么樣的概念，我也不明白人為什么要學(xué)習(xí)，只是單純地覺的：校園里的生活一定很美好吧。

七歲時，我已經(jīng)能夠自理、和別人交流、走路，以及……做出各種各樣的表情。

媽媽帶我去了一個學(xué)校，似乎是和唐相同的學(xué)校，只是名字有些單調(diào)：楓嵐小學(xué)。

這里的一切看起來是那么美好，陽光毫無吝嗇的灑向這個校園的每一個角落，我好像聽到了麻雀的嘰喳聲。我看到校園兩旁的櫻花樹，櫻花開放，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飄散開來，我翕動鼻翼，想要獨占這抹香氣，學(xué)校……真是個好地方呢。

“以后這就是你的學(xué)校了?！?/p>

媽媽笑著對我說。我也終于能進入想象中的“樂園”了。

【……上學(xué)有什么好的?！?/p>

聽到腦海中久違的聲音，我的思緒回轉(zhuǎn)，嗤笑一聲：“你當然不明白?！?/p>

是啊，當然不會明白。

“切，悄悄那個眼睛顏色都不一樣的怪物。”“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能來上學(xué)的。”“哎呀呀，這樣說人家多不好……噗，或許是有什么疾病也說不定。”

這是我第一次站在講臺上，看著臺下一張張譏諷的面孔，耳邊回響的確實一句句嘲笑和謾罵。我第一次覺得校園是不是沒那么美好。

【該死，我真想立刻出去揍他們一頓】

我低著頭，輕輕咬著嘴唇。

……算了吧

——

“哈哈哈哈，看看看看，這是誰在自言自語，不會是在和惡魔對話吧哈哈哈哈哈?！彼麩o情的嘲笑著我，讓我成為眾矢之的，“我”在心里暗罵著，可我卻只是默不作聲。

“果然是怪物，還能和惡魔對話，真不要臉?！蔽抑皇锹牭絿^的人的只言片語。

“誒誒我聽說她六歲不會說話不會走路，哈哈哈哈，太好笑了?！蔽医蛔∧筮M拳頭，身子微微顫栗著，情緒已經(jīng)到了崩潰的邊緣。

“你們干什么！”恍惚間，我好像看到了一個少年，雖然穿著仍舊普通，卻成為了我心里的一道光。

我看向他，與他的眸子對上，連忙驚覺，錯開目光。我第一次覺得，有人照顧真好。

他和我說，他要轉(zhuǎn)學(xué)了，同樣也要搬家，我按耐住失落的心情，笑了笑對他說：“那很好啊，新學(xué)?！嗪媚??！?/p>

他呆呆的看著我，抿了抿唇，默默離開了。

從此，校園成為了我的地獄。

我不在渴望上學(xué)，不想看到那些所謂“友善”的同學(xué)，真是惡心。

【早就說了，這里一點也不好。】

“……”

“我知道……”

只是覺得“我”輕嘆了一口氣，便沒有了下文。

——

那次，他把一盆水潑到了我的身上，我忍不了了，我真的忍不了了。

【潑我水啊……】

“我”把他打了。

以后，再也沒有人敢欺負我了?？伤麄?/p>

看我的眼神，卻真的就像看一個怪物。

沒有色彩的命運，該結(jié)束了……

那次橘子打人后，我被教務(wù)處處罰，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在他們眼里，我也是一個怪物，惡心的校長多次要求我的媽媽讓我轉(zhuǎn)學(xué)，耐不住這樣的欺辱和腐敗，媽媽將我轉(zhuǎn)到了另外一個學(xué)校，那個學(xué)校則更是普通，“城區(qū)附小”。

我曾聽到媽媽在電話里和唐曉翼的媽媽聊天，電話里卻只有微微的抽咽聲。我聽到唐曉翼的媽媽哽咽地說：“怎么辦，怎么辦？這么小的孩子就得了漸凍癥，這要怎么辦啊！”最后她甚至有些嘶候，但我也從來不知道漸凍癥是什么，知道后來，我遇見了她……

一年的欺辱已經(jīng)讓我對“學(xué)?！背錆M了失望，我曾無數(shù)次想要退卻，但看到爸爸媽媽安慰的眼神，這樣的想法也就一次次的退卻。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城區(qū)附小”會是我結(jié)束黑暗的開始，也是我命運逆轉(zhuǎn)的起點。

報告的第一天，我曾不斷的給自己打氣：“不用在意，做好自己就好了……”

【……你還真是樂觀】

“呼……其實我也這么覺的，對了你知道漸凍癥是什么么？為什么唐曉翼的媽媽會那么傷心?！?/p>

【……一種病，也許，我是說也許會有很小的幾率喪命?！?/p>

我微微松了口氣，因為唐的病，我已經(jīng)提心吊膽了很久了，得知這只是“普通”的病后緊繃著的那根弦終于是松了下來。只是，當時的我并不覺得橙子會騙我……

——

我鼓起勇氣叩響了教室的們，一個看起來溫婉的女性打開了教室們，還是熟悉的課堂，但這里卻擁有更多的陽光。她輕聲說道：“是程千羽同學(xué)嗎？”我微微點頭。

她溫和的看著我，俯身在我耳邊輕語：“很漂亮的眼睛呢?！蔽业纳碥|微微一顫，后立即恢復(fù)了平靜，只是微微致謝邊走進教室。

我看到一張張只能的臉龐看著我，或是好奇，或是驚艷，或是羨慕，或是嫉妒，卻沒有一絲的厭惡和嘲諷，這讓我愣了愣神。

【他們……看起來還不錯嘛，能處?！?/p>

我心底暗笑了一聲，做了個簡單的自我介紹后就被安排到了一個座位上，我從來沒有感受過教室的空氣如此清芬，陽光如此明艷。

也就在這里，我遇到了她。

她的結(jié)局卻并不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