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漸遠(yuǎn),蕭景琰的身影已消失在視線中。梁帝仍站在門前,山風(fēng)卷起他的衣袍,顯出幾分落寞。
高湛捧著披風(fēng)上前,輕聲道:“陛下,夜深露重,當(dāng)心著涼?!闭f著便要為他披上。
“靖王殿下向來言出必行,既已立誓,必會三日之內(nèi)率軍回援!”
梁帝微微閉目,聲音低沉:“但愿天佑大梁.....”
他轉(zhuǎn)身,目光落在癱坐在椅上的如蘭身上。少女發(fā)髻散亂,疲憊不堪,卻仍強(qiáng)撐著挺直脊背。梁帝眼中閃過一絲難得的贊許,緩步走近。
“你這丫頭,膽子倒是不小?!绷旱鄣穆曇衾飵е鴰追蛛y得的溫和。
如蘭勉強(qiáng)一笑,聲音有些發(fā)顫:“陛下,別笑我,我都快嚇?biāo)懒?,天黑黑的,路上只有我一個人,四周可怕極了,可一想到譽(yù)王要謀反,陛下有危險(xiǎn),就只能咬牙撐著了?!?/p>
梁帝聞言,溝壑縱橫的臉上露出一絲真切的笑意::“不錯,倒有朕的幾分風(fēng)采?!?/p>
如蘭眼睛一亮,驚喜道:“真的嗎?像陛下,這么厲害?”
梁帝失笑,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凌亂的頭頂:“真是個傻丫頭?!?/p>
他轉(zhuǎn)頭對高湛吩咐:“去請貴妃過來。”
不多時,靜妃匆匆而至,一見如蘭,頓時眼眶一紅,聲音哽咽:“這是怎么了?怎么搞成這個樣子?”
梁帝嘆息:“你替她好好看看,檢查一下哪里受了傷,如今連路都走不穩(wěn)了。”
靜妃含淚點(diǎn)頭:“臣妾明白。”
靜妃營帳內(nèi),燭火搖曳,映照著如蘭慘白的臉色。靜妃小心翼翼地為她褪下染血的衣衫,只見手臂、腰間皆有利刃劃傷的痕跡,每動一下都能聽到少女壓抑的抽氣聲。
“疼,娘娘,輕點(diǎn)!”
靜妃心疼不已,輕輕撫過如蘭手臂上那道猙獰的傷口,“你這傻孩子,怎么能橫沖直撞,不管不顧呢?”
如蘭眼淚婆娑地望向靜妃:“我就是擔(dān)心你們?!彼е麓?,淚珠順著臉頰滾落,“娘娘別說我,我都快嚇?biāo)懒?。城門前那個禁軍舉著刀沖過來的時候,我…我都不能呼吸了!”
“好了,不說了,平安就好?!膘o妃用溫?zé)岬呐磷虞p輕擦拭她臉上的淚痕,卻見更多的淚水涌出來。當(dāng)褪到下面的襯褲時,發(fā)現(xiàn)大腿處——鮮血早已浸透衣料,與皮膚粘連在一起。
靜妃取來溫水,一點(diǎn)點(diǎn)潤濕傷口處的布料,再輕輕剝離。每一下動作都極盡輕柔,可如蘭仍疼得指尖發(fā)顫,不住的喊疼。
“好孩子,再忍忍。”靜妃聲音哽咽,手上卻不停,迅速為她清理傷口、敷上藥膏,再用干凈的紗布細(xì)細(xì)包扎。
如蘭望著靜妃溫柔而專注的側(cè)臉,忽然低聲道:“娘娘,殿下去請?jiān)娙チ?,您說,我們能等到殿下回來嗎?”
靜妃手上動作一頓,隨即堅(jiān)定道:“會的,景琰從不食言?!?/p>
如蘭輕輕點(diǎn)頭,眼中泛起淚光:“嗯,我相信他,一定會趕回來的?!彼驇ね馄岷诘囊箍?,輕聲道:“只要再堅(jiān)持三日?!?/p>
靜妃為她掖好被角,摸了摸額頭:“睡吧,養(yǎng)好精神。等景琰回來?!比缣m實(shí)在太累了,很快就陷入沉睡。
靜妃凝視著少女的睡顏,目光在她包扎好的傷口處停留許久,她伸手將如蘭散落的發(fā)絲別至耳后。
“傻孩子”,她低聲呢喃,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靜妃回到梁帝御帳時,已是更深露重。帳內(nèi)燭火搖曳,映照著梁帝略顯疲憊的身影。他斜倚在龍紋軟榻上,手中握著一卷竹簡,目光卻未落在字里行間。
“陛下,夜深了,歇歇吧?!膘o妃輕移蓮步上前,素手搭上梁帝的肩頸,力道恰到好處地揉捏起來。
梁帝閉目享受片刻,才開口問道:“那丫頭如何了?”
靜妃手上動作未停,眉間卻浮起一絲心疼:“這丫頭當(dāng)真傻得讓人心疼。手臂上三四道刀傷,腰間三道,最重的是大腿中間,血肉模糊的。”她聲音漸低,“好好一個姑娘家,往后怕是要留不少疤痕?!?/p>
梁帝聞言輕笑:“是夠傻的?!彼犻_眼,目光透過跳動的燭火望向遠(yuǎn)處,“倒有幾分像當(dāng)年的宸妃?!?/p>
靜妃指尖微頓,隨即繼續(xù)揉按:“確有幾分宸妃姐姐的真性情,只是”,她猶豫片刻,“聽說獵宮上下都瞧見景琰抱著那丫頭沖進(jìn)帳里,這孩子也是,半大的人啦,行事還這般魯莽,也不替人家姑娘想想清譽(yù),這不是坐實(shí)了流言嘛?”
梁帝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拍了拍靜妃的手:“年輕人嘛。”他沉吟片刻,忽然道:“等平定這場叛亂,朕就給他們賜婚。到時,誰還敢說她的不是。”
靜妃聞言一怔,隨即展顏:“陛下圣明?!彼驇ね獬脸烈股?,“眼下最要緊的,還是盼著景琰能平安歸來?!?/p>
梁帝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神色漸漸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