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柳凝歌去了囡囡房中照料。小丫頭運氣不錯,并未因為受傷出現(xiàn)發(fā)燒癥狀,否則這一夜會很難捱。
囡囡姑娘,奴婢沒事的,您不用特地在這里陪著。
柳凝歌囡囡,你在陵京無依無靠,我雖是你的主子,但此刻更是你的親人,作為長姐,在這照顧你是應該的
囡囡鼻翼泛酸,淚水奪眶而出,
囡囡奴婢這些年活的低微,您是第一個對奴婢這么好的人。
柳凝歌與我說說你家中之事吧,就當打發(fā)時間了。
囡囡其實也沒什么可說的,那是個很俗套的故事
囡囡奴婢的母親樣貌丑陋,眼看年紀越來越大,村里卻沒有男子愿意娶,最后是奴婢的爹不計較容貌,與她成了親。
柳凝歌聽起來是個很不錯的開端。
囡囡起初母親也是這樣認為,以為終于遇到了一個不在意容貌的男人,可后來才知道,他之所以答應這門親事,是因為患有隱疾,無法下地干活,甚至站著久了都會頭暈目眩。
囡囡沉默了會兒,繼續(xù)道:
囡囡婚事已成,母親就算后悔也沒辦法,只能咬著牙承擔了所有農(nóng)活,每天天不亮就出去,入夜才能回來。
柳凝歌紅唇輕抿,不知該說些什么。
上天有時候真的很不公平,明明日子過得足夠苦了,卻還要面臨這么多的挫折磨難。
囡囡后來,母親懷了身孕,生下了我。
囡囡哽咽道,
囡囡父親并不喜歡女兒,覺得都是賠錢貨,養(yǎng)著也無用,因此對母親更加苛待,為了改變這種處境,她只能再次懷孕,還好這次運不錯,生了個兒子。
柳凝歌然后你就成了多余的?
囡囡差不多吧,母親有意護著我,卻因為懼怕父親,話都不敢多說,再然后,村子里鬧了饑荒,父親為了保全一家老小性命,將奴婢賣了出去。
柳凝歌替她拭去了頰邊淚痕,
柳凝歌都過去了。
囡囡奴婢明白,只是午夜夢回時總有那么一點不甘心。
”明明身體里流淌著同樣的血脈,他們怎能如此狠心對待親生骨肉。
柳凝歌囡囡,人來到世上本就是受苦的,相較之下,你已經(jīng)算是受到上天庇佑了。
囡囡是,奴婢明白的。
”雖說被父親賣給了人販子,但機緣巧合下跟在了這么好的主子身邊,何嘗不是一種幸運。
柳凝歌你心里是不是對我的身份很好奇?
囡囡盯著柳凝歌看了會兒,誠實的點了點頭。
她的確好奇,也對未來的路充滿了忐忑。
如果有一天姑娘離開陵京,回到大梁,她會被安排到什么地方當差,是否還能過這樣安穩(wěn)。
柳凝歌我在大梁是個商人,名下產(chǎn)業(yè)比起陳華只多不少,你隨我回去以后,可以選擇挑個鋪子當掌柜,也能繼續(xù)跟在我身邊侍奉。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將來重新過上顛沛流離的日子。
對于這個回答,囡囡并沒有感到意外。
姑娘廚藝精湛,又這樣聰明,不做生意委實可惜了。
囡囡奴婢不指望大富大貴,只求永遠跟隨在姑娘身邊。
柳凝歌好。
柳凝歌笑的很溫和,
柳凝歌時辰不早了,你趕緊歇息吧,我在這守著你。
囡囡是。
囡囡閉上眼,呼吸聲逐漸變得平穩(wěn),柳凝歌坐在榻邊陪了她許久,直到院外響起細微聲響,才起身走出房間。
月色朦朧,兩道身影正佇立在院中。
柳凝歌二公子深更半夜造訪,也不怕嚇到人么?
白子潤打開折扇,輕佻的笑了一聲,
白子潤私會當然要選在這個時辰,否則就沒趣味了。
柳凝歌幾日未見,公子還是這么風流。
白子潤在下風流也不是一日兩日了,羽凝姑娘還未習慣么?
柳凝歌沒閑工夫與他說這些沒營養(yǎng)的話,視線落在了另一位男子身上。
柳凝歌若我沒猜錯,這位應該就是嚴公子了。
嚴浩翔拱手行了一禮
嚴浩翔深夜叨擾,還望姑娘見諒。
柳凝歌嚴公子客氣,院中風大,不如去前面的廂房談話吧。
嚴浩翔也好,那就勞煩姑娘了。
這位嚴家公子不愧是連丁程鑫都贊不絕口之人,舉止氣質(zhì)絕非凡夫俗子,相較于陸志明那種偽君子,嚴浩翔才是真正擔得起滿腹經(jīng)綸這四個字的人。
三人走至廂房,柳凝歌點上蠟燭,順便燃了個炭盆。
屋中并不冷,但濕氣太重,嚴浩翔常年病著,深夜出來本就傷身,還是小心仔細些為宜。
白子潤:
白子潤羽凝姑娘,接下來就麻煩你為浩翔診治了。
柳凝歌嗯。
柳凝歌指尖落在嚴浩翔手腕,一邊診脈一邊詢問,
柳凝歌公子是何時出現(xiàn)的不適之癥?
嚴浩翔大概七歲那年。
柳凝歌發(fā)病之前,可曾服用過什么東西,或者遇到特別的事?
嚴浩翔思索片刻,道:
嚴浩翔那年出奇的冷,我在傍晚去蓮花池邊散心,不慎腳下打滑落入了池中,之后就染上了病癥,再未好起來過。
柳凝歌一般大戶人家蓮花池邊都會鋪滿鵝卵石,走上去應該很安全,怎會腳下打滑,嚴公子事后調(diào)查過么?
嚴浩翔查過,那鵝卵石被動了手腳,最后被推出來頂罪的是府中一位姨娘。
柳凝歌頂罪?這么說來,真正的兇手另有其人?
嚴浩翔點頭,
嚴浩翔姑娘有所不知,嚴府一共有兩位公子,另一位是在下的繼母所出。
白子潤冷哼,
白子潤什么繼母,就是個心機叵測的毒婦,用盡手段爬上了主母的位置,后來又生了個不學無術(shù),沒出息的混賬兒子。
柳凝歌對后院里這些陰謀算計再熟悉不過,聽他們大概一說就明白了里頭的彎彎繞繞。
柳凝歌嚴公子懷疑真正害你的其實是繼母?
嚴浩翔不錯,但只是懷疑,并無任何證據(jù),父親偏愛于她,加之在下現(xiàn)在成了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廢物,嚴家今十有八九要交到二弟手中。
白子潤真是想不明白,嚴伯父年輕時也是個精明之人,怎么老了這么糊涂,居然為了個毒婦苛待原配所出的長子,還要將家中基業(yè)交到嚴安成這個廢物手中
”白子潤不岔的嘟囔一句。
嚴浩翔低頭苦笑,
嚴浩翔許是安成比我更懂得討父親歡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