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雨浩還記得一年多前，火燚被人暗算，喝了酒，酒里面摻雜了點東西。那日他正好撞在槍口上，倒了大霉。

　　那時他掙扎地打傷了火燚的左眼，因為恐懼而丟人地哭泣。那一夜過后，火燚像是找到了什么新的樂趣一樣，一直到今日。

　　霍雨浩也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對這種事情習以為常的，時間或許真的能改變一個人吧。

　　他望著昏暗的天空，掏出打火機，又點了支煙。沒人的時候，他就喜歡一個人待著，來包煙抽一抽。

　　至于抽煙他是什么時候愛上的，大約是在某個失眠的夜晚。

　　“你比我還準時?！?/p>

　　李華凌的突然出現(xiàn)打斷了霍雨浩的思緒，他們約好了今日見面來著。這已經是第二天了。

　　霍雨浩沒有說話，他拍了拍身邊的石頭，讓他坐下。

　　“咳咳……你還抽煙呢？火燚對下屬挺好的么?！崩钊A凌被煙嗆到了，他揮了揮手，想揮開眼前的煙霧。

　　見他咳得要死，霍雨浩把煙頭摁在了地上，淡笑：“抽煙能讓人放松是真的。”

　　“你的言談舉止真不像普通的仆從。”李華凌忖度片刻：“不卑不亢的。”

　　霍雨浩愣了幾秒，隨即笑出聲來：“喂，李少爺，別太高看我了，我就是個普通的仆從，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是因為您把我當朋友，我才這么不卑不亢。”

　　李華凌搖頭道：“你給我的感覺確實不一樣。”他嘆氣：“真羨慕你啊，自由自在的?！?/p>

　　“你哪里看出來我自由了？”霍雨浩只覺得這嬌貴小少爺?shù)乃枷牒蒙字?，他伸了個懶腰，往后躺去，悠閑地聽著李華凌講話。

　　“是一種感覺。”李華凌抱著膝蓋，自言自語道：“我是不是很奇怪，想和一個才認識第一天的人交朋友。從小我爹就不喜歡我，說我性格孤僻，也不愛與那些同齡貴族來往?！?/p>

　　“我不喜歡他們，他們好虛假。”

　　霍雨浩還沒躺熱呢，忽然坐起身來，嘆氣：“李小少爺，您還真是個多愁善感的人，您說的這些煩惱，對于我這個目前處在底層的人來說，根本做不到感同身受?！?/p>

　　霍雨浩從袋里掏出煙盒，抽出一根二話不說遞給了李華凌：“李少爺，遇到不順心的事情教你個最好的解決辦法，找個別的樂子?！?/p>

　　“比如抽煙。”

　　“我不抽煙，而且你這個煙看著有點劣質?！崩钊A凌誠實地搖頭。

　　被這么直白地拒絕，李華凌只見那少年吃癟似地哼了一聲，把煙收了回去叼在了自己口中，他掩著手，拿出火機點上。

　　煙霧繚繞在他的臉周，模糊掉了他臉上的疤痕。透過白煙，只見他低垂著眼簾，只有湛藍色的瞳孔看得清清楚楚。

　　李華凌第一次看見霍雨浩，就覺得他的眼睛很明亮，多年以后物是人非，他再回首時還是覺得少年那雙眼睛最漂亮。

　　“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雖然有些冒犯……”李華凌下意識問道。

　　“我知道李少爺想問什么，我臉上的疤么?！被粲旰坪敛辉谝獾仄惭垡恍Γ骸氨怀鸺覄澋模绻麤]有火燚大人救我，我可能被刀子劃的就不是臉了?！?/p>

　　李華凌只道：“你很信任火燚嘛，不過我不喜歡他，他可不是什么好碴。”

　　“他是我的主人，我這條命都是他的。按你這么說，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李小少爺，你要小心了?！?/p>

　　李華凌忙搖頭：“我總覺得你和他們不一樣的，你怎么會是壞人！”

　　“那有一天，當我欺騙了你，你就知道，這個世界上，最好不要隨便相信別人?！被粲旰仆蝗粶惲诉^來，如此距離，李華凌只能瞧見他深邃的藍眼睛，和身上淡淡的煙草氣兒。

　　他忽然臉紅了。

　　莫名其妙的。

　　“不會，你絕對不會，我看人很準?！?/p>

　　李華凌忙躲開了霍雨浩，見他害羞臉紅的樣子，霍雨浩又湊近了一些，笑嘻嘻問道：你怎么臉紅了，李小少爺，今天不熱呀?！?/p>

　　李華凌被他調侃得愈發(fā)羞窘，忙爬起身連滾帶爬跑走，臨走前還不忘回頭和霍雨浩打個招呼：“明天！明天我還來找你玩！”

　　“好哦！我明天給你烤魚吃！”霍雨浩大喊一聲，他燦爛地笑了笑，這個笑容映在了李華凌的后半生里。

　　十七歲的少年如朝陽似烈火，在李華凌眼里，他是那么的熱烈又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