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得知顧一野軍演受傷的事兒已經(jīng)是三天后了,還是連隊里的通訊員小張跑出來通知的她,放下手中的活兒直接去了師部的衛(wèi)生院,一個禮拜前這男人走的時候還好好的呢,跟自己說全連三星期實戰(zhàn)演習但肯定會提前結(jié)束戰(zhàn)斗,讓她在家里安心等他回來。
一場軍演,師部衛(wèi)生院住滿了傷員,老虎連的十個兵被安排在同一個病房里,傷情都差不多,集中在雙腿和兩只腳底板。
顧一野沒有被特殊照顧,因為實在騰不出一間單獨的病房。
他和許楊換了張病床,臨窗的位置抬眼就能看到衛(wèi)生院的大門。
他讓小張去通知的秀兒,算計著時間這會估計快到了,他目光一直盯著窗外,殊不知自己這副望妻石的蠢樣被手下的一群癟犢子玩意兒看在眼中,皆都忍不住捂嘴偷笑。
阿秀穿著一身素色連衣裙匆匆忙忙跑進了衛(wèi)生院的大門,顧一野翻身躺回了床上,動作幅度有些大,牽扯到了腿上的傷口,疼得他額頭冒出了虛汗,唇角卻止不住的上揚。
阿秀只花了七八分鐘就跑到了師部衛(wèi)生院,心里憂心男人的傷,跑的太急太快沖進病房的時候差點沒摔個狗吃屎。
許楊幾人瞪圓了眼珠子驚慌失措的喊了一聲
“嫂子,當心啊…”
顧一野背對著病房門,大手猛地抓緊身下的床單,阿秀喘著氣對許楊幾人淺淺一笑
“你們連長呢?”
吳漾抬手一指靠著窗戶的那張病床,男人弓著身子背對著自己,他穿著寬松的病號服,短短幾日不見,阿秀覺得這男人瘦了些。
這是睡著了么?她走上前微微俯身瞧去,這人閉著眼額頭上滿是汗水,唇色都有些發(fā)白,這是受了多重的傷?
阿秀拿出手帕輕輕的替顧一野擦去了額頭上的汗水,男人睫毛輕輕一顫緩緩睜開了雙眼,他一動不動的眨了幾下眼,然后回眸看向身后的阿秀。
他靜靜的看了會兒,開口小聲嘟囔了句
“做夢呢?”
阿秀微微一嘆氣,身后的簾子被吳漾伸手拉了起來,一方小天地只剩下顧一野和阿秀。
顧一野心道,等寫演習報告的時候多夸吳漾這小子兩句,忒有眼力見兒,忒上道。
阿秀坐在床頭,心疼的扶起顧一野,讓他靠在自己的肩頭,輕聲問
“都傷哪了?”
顧一野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議的說了句
“不是夢啊,秀兒你怎么過來了?”
阿秀一雙小手檢查了下顧一野的上半身,發(fā)現(xiàn)沒什么傷后,小聲反問了句
“你說呢?”
明知故問!
顧一野毛茸茸的腦袋瓜兒蹭了蹭阿秀的頸間,壓著聲音喚了一聲
“老婆,媳婦兒,想我沒有?”
“想了,每分每秒都在想你,想你想得睡不著覺…”
顧一野明知她在“敷衍”他,可就是開心,輕輕親了下阿秀的軟軟甜甜的唇。
“我去給你倒杯水喝,嘴唇都干了”
“失血過多,腿上的口子都見到骨頭了”
顧一野可憐兮兮的說著,阿秀盯著顧一野腿上綁著的紗布,深可見骨么?這場演習那么兇險么?前世今世,總是這樣!
喉嚨澀澀的,一雙眸子就蒙上了淡淡的霧氣,她咬唇心疼的瞧著顧一野,抬起小手摸了摸他清俊的臉。
顧一野閉眼貪戀般的蹭著阿秀的手掌心,他躺回床上,伸手抱住阿秀的腰肢,俊秀的臉埋在了阿秀柔軟的小肚子上。
他才不會死呢,他怎舍得丟下阿秀,怎舍得這份似水柔情!
許楊幾個人躺在床上咬著被角忍笑忍出了一身汗,他們的老大真是絕了,上山猛虎下山萌虎,這裝可憐博同情的演技真夠爐火純青的,嫂子真單純,被這800個心眼子的男人騙得團團轉(zhuǎn)。
阿秀一整天都在衛(wèi)生院照顧病床上的顧一野,今天是周一,買賣稀,民族飯莊有青山一人就能應付。
阿秀剝好了橘子一瓣一瓣喂給顧一野,今天的橘子甜到人心坎里。
“店里這幾天忙么?我見你都瘦了些”
顧一野摸了摸阿秀尖尖的下巴,跟八年前她初到軍營那會兒一般瘦了。
阿秀笑了笑,柔聲說
“忙點好,要多賺小錢錢…”
“小財迷!”
他刮了下她秀氣的小鼻子,寵溺道。
顧一野對金錢沒什么概念,但他知道秀兒比他賺的多得多,前些日子兩個人晚上抱在一起聊天時,秀兒還說起她從北京買了幾家門市房,他打趣她是包租婆,她取笑他是包租公…
護士下午來給老虎連的幾位傷員換藥,阿秀這才看到了顧一野腳底板上的傷,沒有一塊好肉了,部隊有部隊的規(guī)矩,不該說的不說,不該問的別問。
不止一野的腳傷得這么重,許楊和夏三斤其它老虎連的小戰(zhàn)士們,傷得也很重,可換藥的時候連眉頭都不皺巴一下。
都是真正的男子漢…
太陽剛落下,阿秀就被顧一野趕回了家,臨走前握住男人的手
“你想吃什么?明兒我給你做…”
顧一野認真的想了想,笑說
“牛尾,排骨”
那就是想吃肉啊,這幾天肚子里怕是一點油水都沒有,可憐的家伙兒。
“明天讓你吃到撐”
她柔柔一笑,男人的大掌貼在了她的腦后,傾身過來和她交換了一個纏綿濡濕的吻。
第二日阿秀一大早就過來了,她準備了十個人的早餐,午餐中午忙過飯點會讓店里的蒙蒙送過來。
她吊了一宿的雞湯,五點起來蒸了兩籠豬肉大蔥餡的包子,拌了些小涼菜,騎著那輛二手三輪車去了師部衛(wèi)生院。
顧一野大清早就在衛(wèi)生院的門口候著了,阿秀趕忙從車上下來,跑到男人的身邊扶住他的胳膊
“你怎么下床了?”
“我腿又沒斷,干嘛不能下床?”
阿秀無語的搖搖頭,回身就要去拿車上的三個袋子,被身邊的顧一野搶先一步拎在了手里,不用想也知道有其它九個癟犢子玩意兒的份兒。
阿秀走在顧一野的身后,別別扭扭的男人,有的時候嘴甜的跟喝了蜜一樣,有的時候一句話能噎死人,搞不懂!
許楊幾個人沒想到嫂子還會給他們帶早餐,胖乎乎的豬肉大蔥餡的包子可愛極了,吃起來肯定特別的好吃。
幾個人也沒客氣,坐在病床上人手一碗雞湯一紙袋八個包子,悶頭干飯。
顧一野拿了個包子遞給阿秀,她笑著接過來,聽男人陰陽怪氣的說了句
“昨晚上在家睡的挺好?”
阿秀咬了一口包子,不假思索的回了一句
“想你睡不著!”
顧一野笑著輕嗯了聲,這才開始干飯。
阿秀更搞不懂一個男人為什么那么喜歡聽甜言蜜語,聽多了真的不膩么?
阿秀蒸了100個包子沒剩下幾個,一個個吃飽了撐的躺在床上揉肚子,顧一野吃了六個,坐在床上滿眼嫌棄的看著他的兵,還能更丟份么?
阿秀收了顧一野的飯盒起身去水房沖洗,還沒進去就聽到里面?zhèn)鱽淼穆曇簟?/p>
“俗話說,抓住一個男人就要抓住他的胃,那個鄉(xiāng)下女人跑出去這幾年沒白混”
“她豈止是抓住了顧連長一個男人的胃,她怕不是抓住了正個夜老虎連的胃”
“呸,不要臉,四處勾搭人!”
“看她長的那副柔柔弱弱清純無辜的模樣,沒想到這么有心機手腕的”
阿秀端著飯盒轉(zhuǎn)身就要回病房,沒想到會撞上一堵肉墻,仰頭看著面色陰沉的男人,她來不及說話,這人已經(jīng)大步?jīng)_了進去,緊跟著是兩個女孩子的尖叫聲。
師部衛(wèi)生院的院長吳同海撓了撓謝了頂?shù)哪X瓜皮,頭疼的看向沙發(fā)上翹著二郎腿大剌剌坐著的閻王爺。
“再有下次,我直接讓她們走人成不成?”
角落里站著哭著梨花帶雨的兩個小護士和愁眉苦臉的三道杠護士長。
顧一野冷臉不語,院長無奈的一攤手
“顧侄兒,你也看到醫(yī)院現(xiàn)在的情況了,傷員太多我人手本就不夠,等過了這十天半月,我讓她們親自給我侄媳登門道歉,保證以后絕不再犯!”
顧一野冷冷淡淡的說了句
“用不著,別把我隔夜飯給我惡心出來,沒有下次,就這次給我通報批評”
吳同海一點頭,痛快道
“成,通報批評!”
等這批傷員出院,一準把這兩個攪事精調(diào)走,小小年紀嘴巴怎么就那么的惡毒,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教育的。
顧一野站起身大步走到門口,經(jīng)過兩個哭哭啼啼的小護士身邊時,惜字如金的他難得說了句話
“惡語傷人有如矛刺心,勸你們活的善良一點…”
阿秀站在院中的香樟樹下,垂眸盯著地上的螞蟻出神時,手腕被溫熱的大手握住,抬眸看去,顧一野俯身盯著她,一字一頓的說
“下次再遇到這種人,給我打,狠狠地打,知道了么?”
“打不過怎么辦啊?”
“有你老公我呢…”
“你又不打女人…”
“我堵她家煙囪,扎她輪胎,掀她瓦片!”
這是28歲的顧一野說出來的話啊,幼稚的可笑,但阿秀的心尖甜絲絲的,好像比一野對她說十句我愛你還要動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