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警員上來把他按倒在地上，戴華斌還在使勁的掙扎，他發(fā)瘋般的怒吼，過了一會又狂笑起來。

　　雙手扣在地面，指甲翻開，扭曲的劃過一道血跡，戴華斌雙眼沖紅：“我知道了，是那個私生子，他為了那個孽種把親兒子送進去監(jiān)獄！戴浩，戴浩！”

　　你們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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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過后，天微微亮起，兩道旁的迎春零落在地。

　　唐舞麟正削著蘋果，嘴里面還一邊念叨：“我今天早上去了一趟警察局，戴華斌算是進去了。他犯了法，人證物證都在，而且我還聽說他家里面不保他。”

　　“我原本以為他家里面的人會花多少錢給他脫罪呢，沒想到卻被自家人拋棄了，也算是惡有惡報，師兄，你怎么看？”

　　“師兄？”唐舞麟問了兩聲沒人回應。

　　霍雨浩盯著他，雙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唐舞麟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霍雨浩才回神。

　　“啊......你剛才說什么？”

　　“算了。”唐舞麟沒好氣道，放下手中的刀。捏了一把霍雨浩掌心，順勢將人拉了過來，仔細的瞧見霍雨浩面容，這幾日在醫(yī)院沒休息好，霍雨浩臉上越發(fā)的多了幾分病色，黑眼圈更是濃郁，唐舞麟見著心疼。住個院，倒是把人瘦脫相了。

　　“我看你一天精神也不好，整個人都是懵的，幸好明天就出院了。 ”

　　“嗯?！被粲旰泣c頭，卻依舊是一副不太在意的模樣。

　　唐舞麟見他一天不高興的樣子也不好受，其實他也沒睡好。病房夜里不熄燈，陪護的伸縮床有短又窄，他一個一米八幾的大漢每天只能縮在上面，晚上就算關(guān)了門，也能聽見半夜護士推車的聲音。

　　好幾次霍雨浩都勸他回去睡，沒必要跟著自己在醫(yī)院里面受苦，他只是住院觀察，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哪還需要看著。可唐舞麟不愿意，自從師兄出事后他小心翼翼的，生怕戴家的人又來報復。

　　霍雨浩苦笑著，他趴在窗口忽然看到了什么，默了一會：“我們出去走走？”

　　“好?！?/p>

　　雨過天晴，下了一夜雨的地面還有些濕潤。醫(yī)院樓棟與樓棟之間是個通道，兩邊架著爬架，大片的迎春花順著枝干垂下來，殘留著雨露。

　　兩人坐在長椅上，霍雨浩抬頭看著天空，他瞇起眼眸，眼睛被陽光刺的生疼。

　　旁邊傳來腳步聲，霍雨浩抬起手，順著指縫投下一片陰影，還有那一抹耀眼的金色。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默默走到他身旁，深邃的雙眸像是一灘望不見的潭水。

　　唐舞麟起身，他不動聲色的將師兄護身后，目光炯炯的盯著來人：“你想干什么？”他向來對戴家的人沒什么好感，而且戴華斌現(xiàn)在進了看守所，如今戴家的人找上來，不是來報復還能是什么。

　　“我?guī)瓦^你?！蹦腥苏f道，聲音低沉，更帶著少許的嚴肅。

　　開口的瞬間唐舞麟呆住，覺得這聲音莫名的熟悉，“你......”

　　“2301?！蹦腥苏f出這個數(shù)字，目光穿過唐舞麟，最后他身后的霍雨浩身上：“我想和他單獨談談?！?/p>

　　唐舞麟眼珠子轉(zhuǎn)動，回想起來當初他救人是時候就是這個聲音幫了自己。正猶豫不決，他回頭征求霍雨浩的意見?；粲旰撇徽f話，他沒有出口答應，可也沒有反對，唐舞麟知道這是師兄做出默認的意思，他抿著嘴唇，起身走到通道盡頭，給兩人留出空間。

　　風吹盡迎春藤蔓，蕩起黃綠相交的花浪。

　　“我還以為你不會見我，或者怒吼著讓我滾?！贝骱瓶嘈Φ馈?/p>

　　直到霍雨浩抬頭看他，那雙湛藍色的眼眸靜如死水，泛不起波瀾?？纱骱浦廊羰沁@雙眼睛笑起來一定很美，會比星辰還要耀眼，霍云兒就是這樣一雙眼睛。

　　“我是這樣想過，可是我后來又覺得......”霍雨浩說著，忽然間他不知道自己對戴浩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想法，他想過那些是恨。當戴華斌辱罵他母親的時候他憤怒，會出手反抗，可此時他面對著戴浩這個真正的始作俑者，霍雨浩才發(fā)覺他從來沒有這么平靜過。

　　連一絲的恨都沒有，仿佛一切不值得，眼前的這個人不值得他去憎恨，因為毫無意義，甚至那份恨都會讓自己痛苦。

　　“華斌的事情我會處理，他犯了錯，會有刑法去懲罰他。”戴浩說道。

　　霍雨浩看著路過的行人，沒有回答。

　　“阿朱那邊我也警告過了，以后不會有人再擾你的生活，你可以自由的去做你任何想要做得事情?！?/p>

　　霍雨浩依舊未回他，他目光望著遠方，天空中幾只白鴿翱翔。

　　戴浩苦笑著，慢慢的收斂了笑容。

　　“戴華斌因為我入獄，你的原配應該會很恨我吧?！被粲旰戚p聲道，那縹緲的聲音中帶著無盡的嘲諷：“你以為為了做到這個份上，是盡了自己父親的責任，其實你只是心有內(nèi)疚，想讓自己好受一些?！?/p>

　　“就像當年你把我接回戴公館，你知道我在戴家過得不好，每日受到哥哥和后母折磨，卻視而不見，因為你覺得你愧對原配，不敢與她對峙?！闭f到這霍雨浩笑了起來。

　　戴浩臉色大變，似乎被霍雨浩戳到了痛處。

　　“又好像是二十多年前，你出軌我母親，朱夫人知道后鬧得要尋死，你毅然決然拋下了我懷孕的母親?！被粲旰菩χ鋈粶惤舜骱?，那雙眼睛看著戴浩像是小丑一般：“你從來都是這樣，用著傷害一個人的方式去彌補另外一個人，以為這樣就能挽回自己的錯誤，到最后什么都沒了。”

　　“戴浩，你活該孤獨一輩子。”

　　話音一響，一巴掌扇了過去，霍雨浩耳邊嗡嗡作響，他摸著自己臉頰，臉上的笑容越發(fā)的猖獗起來。

　　戴浩滿臉漲紅，向來嚴肅正經(jīng)的他此時威嚴全無，氣急敗壞道：“可我終究是你父親！”說話間抬手又是一巴掌。

　　“住手！”看見戴浩要動手，唐舞麟動身，一道身影從一旁沖了進來，比唐舞麟更快。唐三死死捏住戴浩手臂，強有力的將他反制下去。

　　“這孩子跟你沒有任何關(guān)系！”唐三怒吼道。

　　霍雨浩怔怔的看著面前的人，他目光眨了眨，在陽光下使勁的分辨著：“老師?！?/p>

　　唐三冷哼一聲，刀子一般的眼眸下帶著歲月的皺紋，風采卻不見當年，甩開手：“既然你從來沒有履行過父親的職責，那就不要來插入他的生活。雨浩和你們戴家，沒有任何的關(guān)系！他是我的學生！”

　　“還有這里是醫(yī)院，請你離開。”

　　戴浩皺起眉頭，像是氣急了，肩膀在怒意之中顫抖。他瞪著著唐三，過了許久，他什么都沒在說，轉(zhuǎn)身離開。

　　等到戴浩的背影消失不見，唐三這才泄氣一般的坐在長椅上?；粲旰坪吞莆梓敕鲋?/p>

　　“人到了年紀，還真要服老啊。”唐三扭了扭手腕的地方，戴浩那一巴掌力氣可不小，他手都抽筋了。

　　“我說你都上了年紀了，就別硬逞能了?！碧莆梓虢o他揉捏抱怨道。

　　唐三白了他一眼：“還不是因為你反應太慢，我要是慢了一步，那巴掌可就打到你師兄臉上了，我說那人也是，打了一巴掌了不行，還要再來一巴掌，雨浩你也是，你怎么不躲開?！?/p>

　　霍雨浩眼眶微紅，心疼道：“沒反應過來?！?/p>

　　唐三哼哼了兩聲：“把臉伸過來?！?/p>

　　霍雨浩乖乖的把臉伸過去，只聽啪的一聲，唐三雙手拍著霍雨浩臉頰：“戴浩都走了，怎么還這么不高興？”

　　“笑起來?！背吨旖桥缘奶O果肌，霍雨浩被擠出個苦澀的笑容，唐三這才滿意的點頭：“就是這樣，那個人已經(jīng)走了，他以后都不會來了，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你跟戴家沒有任何的關(guān)系了。我們要往前看，從今天起你要每天開開心心，你要過好每天的生活。”

　　他教了霍雨浩十多年，將自己所有的心血都傳給了霍雨浩，比起老師他其實才更像是霍雨浩的父親。

　　見霍雨浩沒反應，唐三做出威脅的模樣：“你行不行？”

　　霍雨浩含著淚，猛地點頭。

　　戴浩走出醫(yī)院，路旁的司機給他開門，司機給戴家開了四十多年的車，比戴浩年紀都大，與其說是司機，其實更是摯友。

　　“先生，怎么樣了，小少爺還是討厭你？”如今的家里面也就只有司機敢跟戴浩說話。

　　戴浩沉默了一會，看著窗外：“咒我呢，說我一輩子注定孤苦伶仃。”

　　司機笑了笑，將車輛掉頭：“那說得倒是挺準的?！?/p>

　　戴浩沒回他，他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霍雨浩瞪著自己的模樣，那眼神帶著嘲諷和憐憫，像是看著失敗者，從來沒有人敢這么看他。就算是他的夫人朱婉，眼睛里面也只有恨。

　　“哎，你說當年小少爺才到家的時候天天喊著你叫爸爸，他沒了母親，又缺失了童年的記憶，唯一能夠依靠的只有你。”

　　聽到這戴浩睜開眼睛，他想起來確實如此，那個瘦瘦小小的孩子一臉天真的看著自己，伸手叫著自己爸爸?？墒呛髞硭?jīng)常出差，一出去就是好幾個月，每一次回來之后那個孩子看自己的眼神就變了，開始是懇求，他會拉著戴浩的衣襟，希望自己能救救他，可是自己總會當做沒有看見。那雙眼神從渴望變得懇求，再到失望，到最后他不在看著自己了。

　　直到一次回來后，他再也沒看到他了，朱婉說把他丟給了孤兒院。那一瞬間戴浩想著挺好的，他在孤兒院不用每天都被欺負，至少自己也不用在對面那雙眼睛的時候心有內(nèi)疚。

　　點燃香煙，戴浩抽了一口，車子里面烏煙瘴氣，司機不耐煩的揮了揮。

　　“車子里面可不準抽煙?！?/p>

　　“偶爾一次，就當是是慶祝吧?！贝骱茞灺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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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走廊里面燈光明亮。

　　唐舞麟縮在陪護床上面，用被子蓋住頭，正睡得香。醫(yī)生悄悄的走進來查房，他看了一眼臨床的老頭，一切正常。在查房表上面用著鬼畫符的字跡一陣亂寫，忽然感覺到有人在盯著他，抬起頭，被嚇了一跳。

　　霍雨浩坐在床上，那雙無神的眼睛靜靜的盯著自己，醫(yī)生背后一陣發(fā)麻：“這么晚還沒睡呢？”他指著墻上的鐘，凌晨兩點。

　　“睡不著?！被粲旰戚p聲道，生怕吵醒了唐舞麟。

　　“醫(yī)院環(huán)境確實不太好，不過你明天就出院了，回去能睡個好覺?！?/p>

　　霍雨浩點頭，他猶豫了一會：“醫(yī)生，我最近眼睛里面總會看到些奇怪東西，跟溺水并發(fā)癥有關(guān)嗎？”

　　“溺水后因為水中雜質(zhì)、沉淀物和嘔吐物在溺水過程中被吸入氣管和肺部，所以會急性肺水腫、肺炎、肺膿腫等并發(fā)癥。你能看到一些東西，應該是飛蚊癥的原因，我建議再去眼科掛個號?！?/p>

　　“或者我現(xiàn)也可以幫你看看?！贬t(yī)生放下查房表，走上前查看。

　　“你眼睛感到奇怪有幾天了？”醫(yī)生問道，

　　“從我醒來之后就一直有。”

　　“那也有三天了啊，怎么不早點說?！贬t(yī)生抱怨道，打開手電筒，他翻開眼皮，發(fā)現(xiàn)并無什么癥狀：“你現(xiàn)在看東西也覺得不對勁嗎？”

　　霍雨浩不說話，他瞪大眼睛，瞳孔在不自覺的顫抖，在他的眼中醫(yī)生逐漸湊近的面容泛起詭異的白色，七竅流血，扭曲成一張駭人的死人臉模樣。

　　日日夜夜的折磨著他，難以入睡。

　　那一瞬間，霍雨浩覺得自己是真的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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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這一章快四千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