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師再三診脈后,起身向藍忘機與江楓眠說明情況,“二公子,江宗主,魏公子并無大礙,只是有些心緒不穩(wěn),長期郁結(jié)于心,再加上魏公子過于嗜酒嗜辣導致了他的胃疾不僅沒有好轉(zhuǎn)更是有加重的傾向。然雖說修仙之人體質(zhì)向來甚是強健,也經(jīng)不住魏公子這般折騰。從脈象上以及魏公子的體質(zhì)看,魏公子似乎長期處于一種壓抑的狀態(tài),再加上不注重自己的飲食規(guī)律過于嗜辣才導致這胃疾加重。至于魏公子為何突然昏倒,恕老夫無法診斷出?!?/p>
長期郁結(jié)于心?在場的都是與魏無羨或多或少有所接觸的人,這樣愛笑愛鬧的少年似乎和這個癥狀完全不搭,他們實在是想象不出那樣明媚如處的少年會有這樣的一副樣子。即便是養(yǎng)育魏無羨長大的江楓眠也對醫(yī)師的診斷感覺很是詫異,阿嬰這般活潑好動的性子,怎會有這樣的癥狀?只是待他想起了剛剛趕到時恰好聽到的那句夢話,心里頓時一沉,三娘子那些話語到底還是在阿嬰心底留下了傷害。
其中有一位少年平時與魏無羨走的挺近的,有些好奇便問了一句,“魏兄這般通透之人,竟也會有此癥狀。魏兄這般風朗月清般的胸懷和瀟灑不羈的性格,何況魏兄又天資過人,實在是有些難以想象還有何事能讓魏兄這般模樣?”話剛說完,隱約感覺到身邊之人似乎在示意自己莫再說下去,轉(zhuǎn)過頭才想起剛剛魏兄無意識說出的夢話,再聯(lián)想到空間中的所見所聞便也不難揣測究竟是所為何事了。
少年頗有些尷尬的偷偷瞧了眼這云夢江家的家主,見并無異樣才有些松了口氣,也頓時有些責備自己過于多嘴。
藍忘機緊緊攥著自己的衣袖,心底一陣陣鈍痛,無父無母,寄人籬下,經(jīng)歷了人世百態(tài)與世態(tài)炎涼,嘗遍了冷暖悲歡,又忍受那般不堪入耳之言,又有誰真的可以做到若無其事呢??粗矍疤稍诖采匣杷纳倌?,他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無論是挑眉淺語蹙眉凝神,抑或是彎目淺笑,一幀一幅,皆入了他的眼,烙于心。那一天的月下初見,在他的心底刻下來太深太深的痕跡,抹不去忘不了,才會情不自禁的總是注意著他,不喜他總是言語輕佻不正經(jīng),不喜他總是屢屢犯家規(guī)徒惹自己心煩,不喜他總是與他人走的這般近,不喜他對待自己總是這樣輕浮不知羞惹自己心煩意亂又毫無辦法,可萬般不喜都抵不過他對魏嬰的喜。過去的歲月里,藍忘機身邊都是規(guī)規(guī)矩矩行事作風從未有任何紕漏的少年,何曾出現(xiàn)過魏嬰這般渾身都散發(fā)著暖意的少年,他的出現(xiàn)就如同黯淡無光的水墨畫中突然增添了幾筆艷麗的色彩,光鮮動人又萬分吸引人。
“江宗主,江少宗主與金公子之事還需您與金宗主一同商定,還請江宗主暫且移步寒室?!?/p>
江楓眠嘆了口氣,想來阿澄一事必然是讓藍老先生萬分惱怒,才不得已寫信于云夢。看了眼還在昏睡中的魏無羨,即便擔憂也無法一直留在此地照看阿嬰,阿澄的事情還未得到解決。
“還煩請藍二公子照看一下阿嬰?!迸R走前,江楓眠還是有些不太放心魏無羨的身體。
“江宗主不必擔憂,忘機自會照看魏嬰?!彼{忘機向江楓眠拱手一禮。
“那便有勞了?!苯瓧髅呖戳搜畚簾o羨,隨即離開了房間。
剩下的少年們明顯有些怵這位素有小古板之稱的藍忘機,再加上他們可沒有魏無羨的膽子敢無視藍忘機的臉色一個勁的往前湊,紛紛向藍忘機道別,步伐有些紊亂的便離開了房間,只留下魏無羨與藍忘機兩人。
而魏無羨卻已經(jīng)夢回一生,一個完全不同的人生。幼時隨著父母尋一深山幽谷,茅檐竹舍,素菜粗茶,閑時釀幾壇美酒,待友人拜訪時,于山水之畔,暢飲一番。山中歲月,云深霧濃,一時不知度過幾載春秋。年歲大些,隨父母一同,云游天下四海為家,閑云野鶴好不自在。短短數(shù)載年華,已然踏過山川雪地。十五六歲之時,隨同齡人一道前往姑蘇藍氏求學,月下初始白衣少年,之后便是情不自禁的幾番撩撥,惹得藍老頭勃然大怒,萬幸有阿娘這個??怂{老頭的人在,才讓自己繼續(xù)安然無恙的留在云深不知處。
卻不曾想,夢里的云深不知處依然難逃溫家的魔爪,一切如同空間所言,被強安罪名,逼迫藍家子弟自己動手火燒云深不知處,各家子弟皆因畏懼溫實力而紛紛被各家家主領(lǐng)回家。他不過是閑人一名,阿爹阿娘自幼教導他待人接物皆應對得起自己的本心,想做便做,順其心意即可。他自然無法對這件事袖手旁觀,執(zhí)意返回云深不知處。
誰知剛趕到便看到藍湛被那些惡賊硬生生打斷了一條腿時,陡然升起了一股從未有過的怒火與心疼,心里一抽抽的發(fā)疼,他看不得藍湛受到一絲傷害。沒有在意藍湛詫異的眼神,與姑蘇藍家門生一同抵抗溫家。
萬幸的是,青蘅君此番并未受重傷,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藏色,長澤,此番多謝二位這般想助于我藍家,此番恩情我們姑蘇藍家定不會忘。”最危難的時刻,是藏色與魏長澤及時趕到,與青蘅君一同對戰(zhàn)溫家之人。
“我們都是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談什么恩情。何況我兒子擔心忘機早早便趕往云深不知處,我這個做娘的自然不能被兒子比下去。朋友有難,我和長澤哥哥怎么可能不來。我還想讓阿嬰這混小子再多留云深不知處一些時日呢,天天在我耳邊叨叨忘機,我都快聽的起繭子了。還是趕緊把他扔給忘機來負責吧?!碧崞鹱约旱膬鹤?,藏色臉上難掩自豪與驕傲。不畏強權(quán),不畏世俗,一心遵從本心,堅守自己的道義,于修仙一道又是那般天資卓絕,她的阿嬰是她與長澤哥哥的驕傲。不論他是否能成就此道,他都是自己最驕傲的孩子。
提到自己的兒子,即便是魏長澤這般沉穩(wěn)的人也難掩內(nèi)心的喜悅,為人父母不求孩子今后會如何出人頭地,只愿他一生平安喜樂便足以。因此,自幼他與藏色在對待阿嬰的教育上都是隨阿嬰自己喜歡即可,也不去束縛他的天性,任他去闖去鬧,自己不去經(jīng)歷只會躲在父母背后享受安逸自是不行的。便是在外受了委屈,回來后總還有他們可以安慰可以教導。想學便學,想玩便玩,阿嬰天性好動愛自由,何苦打著為他好的名義卻做著束縛他本性之事。如今看來阿嬰真的已經(jīng)成長的相當優(yōu)秀。
青蘅君自然對友人之子頗有印象,常常惹怒自己弟弟,也常常被啟仁評價為頑劣不堪,行事過于張狂,卻也難掩其風采,嬉笑怒罵,神采飛揚的模樣似乎與這云深不知處格格不入,卻也為云深不知處平添了幾分色彩與活力。果真是藏色的孩子,性子真是像極了她,卻也如她一般招人喜歡,也難怪自己的小兒子這般不喜與人接觸也對他開了先例,就連啟仁嘴上說著頑劣之徒,不堪重任,可實際上多少也是因惜才,才對他百般苛刻,即便屢犯家規(guī)卻也還是讓湛兒試著去改變他,不過結(jié)果似乎有些出乎意料,被改變的好像是湛兒啊。
而魏無羨則是一直守在藍忘機身旁,臉上毫無笑意。若不是自己及時扯過他,怕是藍湛便要傷上加傷了。這人…怎么就是這么執(zhí)拗呢,他都說了只要照顧好他自己就好,可是還要死撐著過來替自己擋劍。一想到若是這一劍刺在了藍湛身上,魏無羨的心里就如同針扎一般細細密密的泛疼。所以此刻,兩個人都在靜室里養(yǎng)傷,魏無羨實在是無法再笑臉相對。
藍忘機幾番打量沉默不語的少年,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卻又有些后悔自己為何不能再快些,這樣魏嬰就不會因為自己而受傷,那血淋淋的手臂太過于刺眼,仿佛那一劍不僅是刺在了魏嬰身上更是刺在了自己的心里,頓時鮮血淋漓。可是看著這般沉默不語,一向?qū)χ约憾际切σ鉂M滿的臉此刻卻是面無表情,甚至連看都不愿意看自己。與魏嬰相識至今,何曾受過這般冷遇,往日這般態(tài)度的似乎都是自己,魏嬰從未計較自己的冷臉冷語,依舊笑嘻嘻的與自己相處??墒侨缃褶D(zhuǎn)換過來,自己卻完全承受不住這般,可想而知那些日子魏嬰心里想來也是不好過的,突然間就無比后悔自己當初為何這般冷臉相待魏嬰,
“魏嬰,傷口如何?”藍忘機掙扎了一番還是開口問出了自己最關(guān)心的問題。
“哼,藍二公子還是多關(guān)心你自己的腿吧。我的事就不勞你費心了”魏無羨心里憋著一股火,無論怎么勸慰自己,藍湛就是因為這個樣子才讓自己這么喜歡,可是心底就是覺得憋屈煩悶,說出口的話自然也不會好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