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素知黛玉是如此慣了的,也不去睬他。薛姨媽因道:“你素日身子單弱,禁不得冷的。他們記掛著你,倒不好!”黛玉笑道:“姨媽不知道:幸虧是姨媽這里,倘或在別人家,豈不要惱的?難道看得人家連個手爐也沒有,巴巴兒的從家里送個手爐來?不說丫頭們太小心,還只當我素日是這等輕狂慣了呢?!毖σ虌尩溃骸澳闶莻€多心的,有這樣想,我就沒有這些心?!?/p>
說話時,寶玉已是三杯過去了,李嬤嬤又上來攔阻。寶玉正在那心甜意洽之時,又兼姊妹們說說笑笑的,那里肯不吃,只得屈意央告:“好媽媽,我再吃兩杯就不吃了?!崩顙邒叩溃骸澳憧勺屑?,今兒老爺在家,提防著問你的書!”
寶玉聽了此話,便心中大不悅,慢慢的放了酒,垂了頭。黛玉忙說:“別掃了大家的興。舅舅若叫你,只說姨媽留著呢。這個媽媽,他吃了酒,又拿我們來醒脾了!”一面悄推寶玉,使他賭賭氣;一面悄悄的咕噥說:“別理那老貨!咱們只管樂咱們的?!?/p>
惜春簡直嘆服,黛玉可太敢說了,半點不給這老嬤嬤臉面,換是她她就不敢這么說。
一來是她不覺得老嬤嬤這么說有什么,畢竟后世聽的多了,比這更強硬的都有,二來是她如今這身份,也讓她不敢。
穿越以來她每一分鐘都如履薄冰,生怕露出破綻而慘遭厄運。
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這個人命不值錢的社會,哪怕她的身體是寧國府小姐都不敢多說半句話。
那李嬤嬤也素知黛玉的,因說道:“林姐兒,你不要助著他了。你倒勸他,只怕他還聽些?!摈煊窭湫Φ溃骸拔覟槭裁粗??我也不犯著勸他!你這嬤嬤,太小心了!往常老太太又給他酒吃,如今在姨媽這里多吃了一口,料也不妨事。必定姨媽這里是外人,不當在這里吃,也未可知。”李嬤嬤聽了,又是急,又是笑,說道:“真真這林姐兒,說出一句話來,比刀子還利害!我這話算什么?”
寶釵也忍不住笑著,把黛玉臉上一擰,說道:“真真這個顰丫頭的一張嘴,叫人恨又不是,喜歡又不是!”薛姨媽一面又說:“別怕,別怕,我的兒。來了這里,沒好的你吃,別把這點子東西嚇的存在心里,倒叫我不安。只管放心吃,有我呢。越發(fā)吃了晚飯去,便醉了,就跟著我睡罷?!币蛎骸霸贍C些酒來,我來陪你吃兩杯,可就吃飯罷?!睂氂衤犃?,方又鼓起興來。
惜春被忽略了。
被忽略的徹底,但她就喜歡這樣。
這樣的話她就可以悄無聲息的改變人設,可以悄無聲息的斂財,學一些活命的東西,然后再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地方偷偷離開。
又過了小半日,吃了飯后,黛玉因問寶玉道:“你走不走?”寶玉乜斜倦眼道:“你要走,我和你一同走?!摈煊衤犝f,遂起身道:“咱們來了這一日,也該回去了?!闭f著,二人便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