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是東府的小蓉大奶奶沒了。”入畫正幫著惜春梳頭發(fā),輕聲說著。
惜春往頭上插珠花的手一頓,眉眼低斂下來,唇角微微的動了動:“我知道了。”
入畫見惜春沒有別的什么神色,便問道:“姑娘要過去看看嘛?”
惜春將淡粉色的絹花遞給入畫,睨了一眼入畫,唇角勾起冷笑:“到今日都沒有人過來告訴我讓我過去,我又何必巴巴的過去討人厭。她們才是一家人,如今我養(yǎng)在老祖宗跟前,吃住都在這頭,怕是那邊早忘了我了?!?/p>
入畫到底是自小就跟著惜春的人,饒是惜春如此冷言冷語還是道:“姑娘到底過去看一看。”
惜春到底不是真的惜春,她雖是前幾年才穿過來,但這幾年的時間已經(jīng)讓她明白東府那邊的人是多么的冷心冷情。
莫說她自小就養(yǎng)在這邊,就連那一直養(yǎng)在跟前的賈蓉犯了錯后都得跪著求饒,秦可卿死后不到多久就又新娶了一個,沒有人會記得,也沒有人會傷心。
“你去問問鴛鴦姐姐老祖宗的態(tài)度,問明了態(tài)度我再過去。老祖宗若是不應,便不過去了?!毕Т杭毤毾肓艘幌拢汩_口道。
雖然她住在這邊,但那邊到底是家,割舍不了的。若是她沒有表態(tài),老祖宗那邊和東府那邊,到底是不舒服的,心里始終會覺得她養(yǎng)不熟,覺得她冷心冷情。那樣可不好。她不允許發(fā)生,也不可以發(fā)生。
世情是涼薄的。賈母寵愛寶玉也不過就是因為長得像她丈夫,寵愛賈敏是因為賈敏是她唯一的女兒,而黛玉,則是因為那是她唯一有血緣關系的后代。每一份感情的后面其實都有一把秤。
“哎。”入畫應了,抬手招一旁的小丫頭過來將盆給端走,待梳好后就退走了。
惜春用簪子輕輕挑了了胭脂盒里頭的胭脂,放在手背上用指腹輕輕捻揉,不一會顏色就暈開。惜春叫手上的胭脂輕輕的涂抹上唇,艷麗的顏色襯得人比花嬌。
但惜春只是看了一眼,就拿起一旁的帕子將唇上的胭脂擦去。她竟是忘記了,今日是她侄媳婦的大日子,這副模樣出去,只怕招人笑話。
于是看了鏡子里的自己一眼,將那赤金紅寶石的簪子給取了下來,重新再簪了幾個細小又素雅的簪子上去。
這才滿意。
“我們?nèi)チ纸憬阄堇锶?。”惜春見入畫回來,將手中的帕子往旁邊一丟,開口道。
入畫聽了只是和旁邊的小丫頭笑作一團:“哎喲,姑娘,你是不是又忘了林姑娘往姑蘇老家去了?!?/p>
惜春一愣,是了。秦可卿死的時候,黛玉和賈璉回姑蘇老家去了,只怕得大半年才能回來。林如海也病重了,待完成了葬禮,黛玉就回來了。而黛玉,也成為了真真正正的寄人籬下。
真是慘啊。
也真是可惜。
但這紅樓里沒有人是不慘的,也沒有人是不可憐的。她如果不走,她也會很慘,也會很可憐。
她從來沒有想過拯救紅樓里的人,她只想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