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宮前的最后一個晚上,依例家人可以見面送行,爹娘帶著家人來看我。秀禾早早帶了一干人等退出去,只余我們哭得淚流滿面。
這一分別,我從此便生活在深宮之中,想見一面也是十分不易了。
我止住淚看著他們。大哥顧辰彥已滿二十歲,兩年前殿試成為從六品翰林院官員,如今已經(jīng)升到了從五品:二哥顧晏溫十八,喜好武藝,預(yù)備再過一陣子便去參軍,幼妹年僅三歲,平日最是粘我,如今抱著我哭喊:“姐姐別走?!?/p>
我又看母親,她一四十出頭,只是平日保養(yǎng)得好,更顯得年輕些。可是平日疼愛長女要離開身邊,臉上多了好些憔悴之色。她用帕子不斷擦拭著臉上的淚水,可就是擦不凈,淚水象斷了線的珠子一串串滾落下來。
顧瑾芷我含淚勸道:“娘,我此去是在宮中,不會受委屈。”娘不住地點頭,可止不住哭,抽泣得更厲害了。
顧母娘用力拭去眼淚,叮囑道:“一入宮門深似海。朝朝要多珍重,心疼自己。與后妃相處更要處處留意。能做皇上寵妃自然是好,可是娘只要女兒。所以自身性命更是緊要,無論如何都要先保全自己。”
我勉強笑了笑,說:“娘親放心,我全記下了。也望爹娘好自保養(yǎng)自己?!?/p>
顧鴻爹爹面色哀傷,沉默不語,只肅然說了一句:“朝朝,以后你一切榮辱皆在自身。不求你為顧家爭些什么,但愿你保全自身?!?/p>
我用力點了點頭。
爹娘再三叮囑,終是依依不舍地出去了。
顧瑾芷我伸手拔一支銀簪子剔亮燭芯,輕輕吹去簪上挑出的閃著火星的燭灰。說罷轉(zhuǎn)身取出一件天藍色袍子交到哥哥手中,柔聲說:“朝朝新制了一件袍子,希望哥哥見它如見朝朝。官場不易,宮中艱辛。哥哥與朝朝都要各自珍重?!?/p>
哥哥把袍子收好,滿臉不舍之情,靜靜地望著我。我半晌無語,依稀自己還是五六歲的小小女童,鬢發(fā)垂髫,哥哥把我放著肩上,馱著我去攀嬉戲玩鬧。
我定了定神,讓湘荷送了哥哥離開??粗谋秤?,我心中一酸,大顆的淚珠滾落下來。
我心里因為父母他們的話煩亂,不顧湘荷勸我入睡,披上云絲披風(fēng)獨自踱至院里。忽然十分留戀這居住了十五年的顧府,一草一木皆是昔日心懷,不由得觸景傷情。
信步踱了一圈天色已然不早,怕是秀禾姑姑和一干丫鬟仆從早已心急,便加快了步子往回走。
回到房中,一夜無話。我睡覺本就輕淺,裝了這多少心事,更是難以入眠。輾轉(zhuǎn)反側(cè)間,天色已經(jīng)大亮。
我在娘家的最后一個夜晚就這樣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