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饜將頭發(fā)盤起來，頂著張病態(tài)的臉下樓，雇傭的阿姨正在打掃庭院，她盯著看了幾秒，慢吞吞地喝著牛奶。

宋亞軒端著盆栽走進來，似是沒想到會正面遇上她，還有些愣。

宋亞軒“周饜…”

以前周末她是沒有吃早餐的習慣的。

周饜看見他，握著杯子的手緊了緊，但面色如常。

周饜“我餓了?！?/p>

宋亞軒立即將盆栽放下，快步走到她面前，但最后隔著大約半米的距離，他站住了。

宋亞軒“想吃什么？”

周饜“面?！?/p>

周饜注視著他。

周饜“宋亞軒，你不要多想?！?/p>

是在說昨晚在地下室的事。

宋亞軒“……”

宋亞軒又沉默。最近周饜總是讓他不由自主發(fā)愣。她一句話一個表情就能輕易影響他。

宋亞軒懂事得早，家常菜也會很多，周饜愛吃的面他尤其擅長。

他將面擺到周饜面前，坐在她對面。

宋亞軒“周饜，你是不是不開心？”

開門見山的問，周饜來不及防，咀嚼的動作慢了下來。

周饜“我下午會去醫(yī)院?！?/p>

沒否認也沒承認。

宋亞軒心思太細，這幾天她過于反常，他絕對猜到了什么。

宋亞軒“我能陪你去嗎？”

宋亞軒沒提周父擅作主張找了位心理醫(yī)生，只是這樣問她。

宋亞軒有一雙很干凈的眼睛，無論他做什么，都充滿讓人信服的善意。周饜默然移開視線，語氣不咸不淡。

周饜“隨便你?！?/p>

周饜很少來醫(yī)院，上一世只有兩次，一次是腿骨復原手術，剩下一次是她自殺未遂。

掛精神科的人只兩三個，周饜站在大廳中央，宋亞軒在自助機前為她打印單子。

叫到號時，周饜面無表情地將外套還給宋亞軒。

醫(yī)生看見她年齡倒是一點不奇怪，照例先給做了個頭顱CT，沒病變。

周饜當然知道自己腦子沒有問題。

醫(yī)生：“說說癥狀?！?/p>

周饜如實答話。

周饜“睡不著，總是做噩夢，出汗的頻率比以前高很多，我應該…是神經衰弱?！?/p>

“持續(xù)多久了？”

周饜“很久，大概半年多？”

雖然這一世只過了幾天，但周饜一直認為，上一世與這一世實際上毫無邊界，她連死亡的感覺都沒感受到就稀里糊涂地重生了。

醫(yī)生平靜的表情在此刻消失了：“半年多現(xiàn)在才來看醫(yī)生？你一個人來掛的號嗎？”

這問話架勢，周饜懷疑她如果說出還有個人陪著來，醫(yī)生是不是就要當場訓人了。

周饜“之前以為能慢慢好起來。而且，我有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我做的噩夢也與這個有關?！?/p>

周饜“我間接害死了一個人，我也試圖自殺過，但沒有成功，我只要一接觸到與他有關的東西，就會想起從前的事情，然后日復一日地做噩夢、精神崩潰?！?/p>

她就這樣平靜地敘述著，不在乎醫(yī)生眼中些許愕然。

可她才十六歲。

醫(yī)生捏著紙張的手有點顫抖，大抵覺得她挺可憐，看了她好一會，然后拿起鋼筆寫醫(yī)囑，“藥先開兩瓶給你，可以治失眠和多夢，但是不要多吃，不然心悸會嚴重?！?/p>

周饜接過那兩瓶藥，黛力新和咪達唑侖，她知道咪達唑侖，宋亞軒也有這種藥。

醫(yī)生：“如果可以接受的話，脫敏治療對于恢復是有效的，平時還要多接受心理治療。”

周饜“……”

周饜覺得自己是接受不了的。

可難道真的要一直活在陰影里嗎？周饜受不了這種精神折磨。

周饜“我知道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