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朝,付瑞絲毫不意外地聽到平津侯選擇了第二種選擇。
理由是什么“有違祖制”“犬子年幼,尚需歷練”“不敢因犬子微功而損朝廷法度”等等,聽著就很冠冕堂皇。
旁邊跪在地上的莊之行臉色并不太好,只是靜默聽著父親犧牲了他應有的榮譽,來維護家族的體面。
莊之行幾乎抬不起頭,用余光看了眼旁邊的文臣,付瑞的位置恰好就在他右手邊,很清晰地就能看到他那一身干凈的、鮮紅的朝服衣擺。
視線上移,他驚訝地看到付瑞滿眼憤怒瞪著他父親。
似乎察覺到他在看付瑞,付瑞眨了一下眼睛,斂去眼底的情緒,溫和地看向他,并朝他微微揚起笑。
那笑有些苦澀,似乎帶著歉意。
付瑞為何要這么笑?這又不是他的錯。
進宮當值是付瑞跟皇上提的,接手木吉營是付瑞提的,讓他外出立功,也是付瑞提的。
而他卻在享受到百姓的擁戴后、在父親將他立為世子后、在父親將付瑞追尋了十年的秘密告訴他后……
覺得那一刻父親只是個可憐的佝僂老人,而產(chǎn)生過一次背叛付瑞的念頭,因為他知道,付瑞想殺他父親。
還因此自打中州回來,就再沒去見過付瑞。
如今,幫他爭取應有的榮譽之人,還是付瑞。
而他眼中的可憐父親,竟毫不猶豫犧牲他!
若不是現(xiàn)在還在朝堂上跪著,莊之行真想給自己一巴掌。
這時,曹靜賢拉開詔書,開始念起對莊之行的封賞。
官職從羽林軍五品同知,提拔到木吉營指揮使,封建威將軍,賞了新宅,銀錢,寶劍之類的物質(zhì)。
無封爵,本來莊之行在出發(fā)去中州前,就臨時接替木吉營指揮使的位置,現(xiàn)在只是正式落實了他掌控木吉營,還比之前多了個稱號。
莊之行咽了下唾沫,挺起胸膛,拱手道:“臣,謝皇上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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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朝會后,付瑞毫不意外地在枕樓跟莊之行偶遇。
他還在跟他的幾個手下在那喝酒。
付瑞湊過去,惋惜道:“今日之事,抱歉了,我沒幫上忙。你打小就把‘封狼居胥’掛嘴邊,我知道你想通過自己的雙手爭取來榮譽,得到父親的認可……”
“別跟我提他!”莊之行重重砸落酒壇,語氣不善地打斷付瑞的話。
付瑞怔了下,低頭不再說話。
察覺到旁邊的人安靜下來,莊之行才意識到自己語氣重了些。
他抬頭看付瑞,卻看到對方微蹙起眉,長睫輕顫,臉色蒼白。
莊之行慌忙起身到他面前低聲說:“抱歉,我不是故意兇你的?!?/p>
付瑞吸吸鼻子,低頭抹了下沒有眼淚的眼角,嗓音有些低啞:“沒關系,你如今跟我平級,也不算違背咱們當初一同進步的約定。也不用這么跟我低聲下氣地說話。”
莊之行感覺天塌了。
向來都是他聽付瑞的話,從十一歲那年開始,付瑞教他練武,他就練武,付瑞教他兵法,他就日夜背誦,付瑞讓他去參軍,他就去參軍,付瑞讓他坑他哥,他就去偷賬本。
唯一一次想忤逆付瑞,他如今都慶幸那也只是想,沒說出口。
這才哪到哪???就委屈成這樣,都跟他說不用低聲下氣了。
“不!你是瑞兒,是老大,我低聲下氣是應該的!”莊之行一臉嚴肅。
他正要習慣性伸手摟過去,旁邊一只手撈住付瑞的肩膀,讓他沒有可以伸手的地方。
莊之行仔細一看,是汪藏海。
汪藏海半瞇著平靜的雙眼,似笑非笑道:“侯爺讓下官來接付瑞回家,世子喝多了,早些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