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天與地的子嗣，”祂說，“你的腳從未離開大地，你的身體被天空籠罩，無論你跳的再高，你都離不開孕育你的土壤，無論你飛的再遠(yuǎn)，你都無法穿透我創(chuàng)造的大氣。”
——————
萊卡站起身。
哭完生活也不會有任何改變，短暫的思念過后是現(xiàn)實(shí)的生活，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面對生活。
萊卡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觀察著四周的景象，1477年的威爾斯特靈仍然維持著其海洋貿(mào)易的地位，碼頭上?？苛藬?shù)十艘大大小小的船只，有的甚至是靠魔力驅(qū)動的新船，那種船一般都是政府出資打造，政府派出海軍人員進(jìn)行管理，萊卡不會靠近那種船，他需要一艘沒有那么新的，破舊的小船，他們會隱藏在某個不起眼的小角落，交上一點(diǎn)錢，海軍的人就會無視他們，他們也可以做自己的骯臟且不可告人的小生意，萊卡需要找到這么一艘船，交出身上所有的錢，然后讓他們帶自己隨便去個地方。
這叫做偷渡，在公海上安全是絕不會得到保障的，沒有任何法律能保護(hù)一個公民的最基本權(quán)益，但是萊卡本來就不算公民，況且他殺了人，這種萬不得已的選擇此刻變成了他最好的決定，萊卡必須賭這一把。
反正他兩年前也這么干過，雖然后果就是被送來了這個給他帶來兩年噩夢的地方，不過萊卡已經(jīng)掌握了其中的門道，他披著身上的破舊雨衣，盡量不惹人注意的走向碼頭，幸運(yùn)的是那里人很多，各種底層亞人工人正在干他們手底下的活，穿的像他們一樣破舊萊卡在其中不顯眼，要小心的只是幾個叫嚷著的工頭。
所幸他們只是躲在雨棚下拿著鞭子指責(zé)那些工人不夠勤奮，甚至懶得從躺椅上起來看看周圍有什么不對勁，萊卡走過他們時他們沒有一點(diǎn)察覺，就這么放過了一個少年殺人犯。
“……蠢豬。”
萊卡不自覺的低聲罵到，又覺得只敢跑到一邊去才罵出聲的自己著實(shí)有點(diǎn)可笑。
渡步到碼頭附近，他已經(jīng)能看見那些船，它們比起那些大船來說一般都很破舊，大多數(shù)已經(jīng)過了能開的時限，看上去好像下一秒就要自動解體，甚至里面壞了多少東西船主也說不清，但是只要用不壞就往壞里用是這個時代的特色，萊卡不喜歡也得接受，他仿佛泥鰍在泥巴里穿行一般來到了其中一艘船附近。
那是一艘有著過大船艙的船只，它一定曾經(jīng)有著很多用處，在這個年代或許它不被允許做它曾經(jīng)能夠合法做的生意，不過不代表它不會私底下做這行。
奴隸貿(mào)易。
在威爾斯特林和馬格蘭斯菲特，奴隸制是最早被廢除的，緊接著便是新產(chǎn)生的國家西斯曼尼，這三個國家明面上禁止奴隸貿(mào)易，但是都只不過是近幾年的事情，有些暴利生意不到最后一步還是會做的，在威爾斯特林這種情況很常見，孤兒院會出售孤兒給那些沒有廢除奴隸制的國家，而一些政府部門為了避免更多不必要的公務(wù)，會把流浪漢直接送到其他國家去，這也是這種船不會受到政府嚴(yán)格監(jiān)管的原因之一。
他走近這艘船，踏上潮濕又搖搖晃晃的甲板，維持好平衡后，低聲對那個坐在艙門旁披著毯子，剛剛驚醒的，有著黝黑皮膚的漂亮女人低聲道：
“小姐，這位小姐?！?/p>
年輕的女人睜大眼睛，表情驚訝，時刻準(zhǔn)備著站起來。
“……你想干什么？”
萊卡讓他們之間維持一個安全的距離。
“我知道你們是干什么的，看你的船我就知道，能讓我上船嗎？錢都給你?！?/p>
他慌忙掏出兜里的紙幣，他用雨水把它們洗干凈，至少潮濕骯臟的錢也仍然有其價值，女人眼睛一亮，黑色的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露出一個微笑，招呼他過來，接過他的錢，萊卡也因此能拉進(jìn)一點(diǎn)他們之間的距離。
“你是哪里里來的？”
“維萊特?！?/p>
“那距離這里可有幾十里地呢，小家伙，你干了什么才到這里的？”
“這個不用管，你們要到那里去？”
“蘇萊曼尼?！?/p>
“蘇——”
萊卡猛的哽住，他又仔細(xì)看了看女人，果然，雖然披著一件外套，但是衣服顯然有著蘇萊曼尼的風(fēng)格，這是一艘即將前往蘇萊曼尼的運(yùn)奴船。
……蘇萊曼尼……我連蘇萊曼尼語都不會說，蘇萊曼尼還確確實(shí)實(shí)就在海的另一邊，坐船得走至少半個月，自己身上一堆傷，能不能活過那個時候還難說。
可是錢已經(jīng)給出去了，萊卡很確信，奴隸販子是不會把錢還給他的。
萊卡猛的嘆了口氣，女人露出神秘的微笑，看著萊卡抱著被血染了大半的頭，半天才把手放下來。
“行吧。”
“那么，成交。”
女人伸出手，萊卡走上前，他們遵照了基本的商務(wù)禮儀，握了握手，萊卡手心的傷口被女人的銀戒指硌得疼的要命。
“那么我們什么時候出發(fā)？”
女人微微一笑，金色的眼睛如同貓兒一般瞇起來。
“就現(xiàn)在?！?/p>
“什——”
萊卡發(fā)覺不對，猛地回頭，剛看清半張臉便被腦袋上的一陣鈍痛打的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梆——”
萊卡猛的倒了下去，倒在了女人的懷中，女人見怪不怪，聳了聳肩，愛憐的摸了摸對方亂糟糟的，被血黏成一團(tuán)的頭發(fā)，抬頭看向面前的男人。
“親愛的，你這一下太狠了，他還受著傷呢?！?/p>
高個子的異族男人無所謂的笑了笑，他把染血的木棍扔到了一邊。
“沒事，到時候喂點(diǎn)藥，賣給糊涂蛋我們就跑，反正總有人喜歡這種小的。”
這就是為什么偷渡是一件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做的決定。
火辣辣的痛感蔓延到萊卡的整個頭部，他不由自主的伸出麻木的手臂，嘗試去摸一摸自己的傷處，眼前是一片紅色，他迅速便反應(yīng)過來——顯而易見，他出血不少，能觸碰到的傷口已經(jīng)開始結(jié)巴，因?yàn)樗谋砬樽兓验_一點(diǎn)，萊卡只能維持面無表情，雖然他的心中已經(jīng)波濤洶涌。
幾秒鐘的時間，無數(shù)各族的臟話已經(jīng)在他腦子里翻來覆去的詛咒了身邊的各種事物包括他自己。
喉嚨干渴，肚子很餓，他幾乎沒有任何力量讓自己站起來，萊卡向四周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了放在生銹鐵柵欄前的半杯水和一小塊面包，面包里似乎夾著一塊肉。
他趕緊沖過去，先小心謹(jǐn)慎的灌了口水，然后又拿起面包惡狠狠咬了一口，被騷味和霉味惡心的差點(diǎn)吐了出來，不過他還是強(qiáng)忍著惡心咽了下去。
吃完這點(diǎn)，萊卡舔了舔手指上殘余的面包屑，接著對黑暗中那個飄忽不定的影子用氣若游絲的破爛嗓子喊道：
“我醒了！勞駕趕緊給我點(diǎn)東西吃，不然你的商品就要餓死了！”
他就像在用嗓子里勉強(qiáng)擠出來的氣說這句話一般。
黑暗中的影子動了動，他走了過來，一個穿著深紅色袍子的中年男人用驚訝的目光看著這個自己搶來的奴隸，不禁驚喜的出聲：“你看得見我？”
在黑暗的船艙里幾乎沒有任何光源，但是人類的魔力流經(jīng)身體，只要會基本的氣息探測，就能看見黑暗中的生物，前提是那個人不會氣息隱蔽的魔法。
萊卡太餓了，他顧不得說話多客氣，他也有不客氣的資本，況且他現(xiàn)在很生氣，從醒來他就知道，這些人打算用他賺兩份錢。
“我能，現(xiàn)在你知道我的價格會很高了，快點(diǎn)給我點(diǎn)吃的?！?/p>
“好吧，你說話還真不客氣。”
那個人笑著說，從兜里掏出一整塊面包遞給萊卡，同時還提起水壺，像是給農(nóng)場里的動物加水一般站著將骯臟的水倒入萊卡的杯子里，激起來的水花打在萊卡臉上，他餓的發(fā)慌，幾乎是用搶的從那人那里拿過它，然后努力啃咬面包，他不在意它們上面的霉斑，至少它能吃。
看他的衣服萊卡便明白了這人大概的身份，蘇萊曼尼的人販子，把自己打暈的一定是他，萊卡對奴隸販子本來就沒什么好感，這一棍差點(diǎn)打走了萊卡的半條命，這人壓根就沒想讓萊卡活太長時間。
“因?yàn)槲茵I了……我暈了幾天了？”
“五天。”
“我們還在海上？”
“是的，黃金海之上，不過我們還有幾天就到蘇萊曼尼了。”
也就是奴隸販子的老家，吃掉面包的萊卡還是很餓，不過他已經(jīng)能夠做到思考一些簡單的問題。
“去那干什么？我以為你會把我賣到馬格蘭斯菲特或者斯文托威特，那里的貨品需求很高?！?/p>
“哦我的蘇萊曼尼啊，親愛的，你可是不知道，這兩個地方現(xiàn)在做生意到底有多難！尤其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你這種家伙的價值，我得把你賣到合適的地方去?！?/p>
萊卡擁有魔力，這是他可以賣出高價的理由，但是這兩個國家現(xiàn)在缺的是勞動力，一個傷痕累累的有魔力的小奴隸價格不會太高。
“……蘇萊曼尼就是個合適的地方嗎？”
男人聳了聳肩，往嘴里塞了塊糖。
“合適，而且馬上就要不合適了，小道消息宣稱這個地方很快就會廢除奴隸制，到時候我就連這個生意都沒有了?！?/p>
男人說的很輕松，怒火和憂慮卻在他的兩道濃黑眉毛之間醞釀。
出于套近乎的需求，萊卡多問了一句。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辦？”
“不知道，反正賣人的生意是做不了了，不過我的錢還能做筆生意，至少開個小工廠是夠了——如果到時候你無處可去，可以來我的工廠干活。”
男人說完大笑起來，爽朗的笑聲極富感染力，震的墻壁顫動，萊卡毫不懷疑，這人一棍子敲得他腦漿都快出來的時候也是這表情。
萊卡想起在威爾斯特靈，在那個老頭手底下工作的時候，每個下午他都會出去買菜，他的必經(jīng)之路上總能看到那個冒著黑煙的大工廠的側(cè)門，經(jīng)常有一些和他一樣大，甚至比他還小的孩子被從那里抬出來，他們或發(fā)出凄厲的慘叫，或只是哭泣呻吟，他們的手臂處有時蓋著染血的一塊破布，有時只是單純的血肉模糊，連骨頭都露了出來。
他們活不長的。
萊卡不由得打了個寒戰(zhàn)。
“哈哈……算了吧。”
萊卡從來沒有去過蘇萊曼尼，語言不通是一點(diǎn)，還有就是那里的局勢現(xiàn)在太過混亂，蘇萊曼尼之前受制于威爾斯特林和馬格蘭斯菲特，又與斯文托維特發(fā)生戰(zhàn)爭，兵變與地區(qū)叛變不斷，元?dú)獯髠瑖鴥?nèi)情況復(fù)雜，萊卡本來將這個地方作為最壞的打算，可惜命運(yùn)替他做了選擇。
好吧，至少總比馬格蘭斯菲特捕魚然后被扔到大海里的強(qiáng)。
津ICP備2022002164號-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權(quán)保護(hù)聲明 不良信息舉報:jubao@ihuaben.com
京公網(wǎng)安備1101050203636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