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顏筱快馬加鞭趕去定陵山,褚淮秋幾人也馬不停蹄趕回京城。
日夜兼程,幾人終是趕在最后期限前回到京城。
幾人分別前商議了一番,褚淮秋跟著裴相卿進宮面圣,褚淮姝自是由淞兒帶走,慕梧寒和璉兒便直接回府。
“近一年來,陛下突然之間信奉神佛,尋神訪道,派人從民間尋來一位云游四海的高僧奉為座上賓,常伴君側,高僧法號寂清,甚得圣心,待會兒看見了,記得向高僧問安?!?/p>
裴相卿輕嘆,“未離京前,你也應知曉,陛下自登基以來便內外改革,手腕強硬狠辣,朝中的大臣,京中的世家,反聲連連,有諸多不滿…但陛下總歸是陛下,皇皇天威,自是無人真樂得去觸陛下的逆鱗?!?/p>
高僧?是怕冤魂鬼怪纏上吧?
褚淮秋暗自腹誹,心中半信半疑,只應下他的話,不再多說。
從始至終,只有三年前的慶陽宴,于宴會上匆匆見過圣上一面,眼下也沒什么印象。
回顧這十九年的生涯,因為父親褚霄不愿孩子摻和這些糟心事,除了世交不時走動,褚淮秋就沒怎么見過父親結交過朝臣或是其他京城世家。
走進銘盛殿,殿正中擺放著一張書案,陛下正在批閱奏折,高僧一襲素衣立于君側,不時說著些什么。
“陛下,臣攜翎清褚氏褚淮秋前來拜見,問陛下日安,問寂清大師日安?!?/p>
蘇芩儒仿佛沒聽見,低頭看著奏折。
裴相卿神色淡然,反應平平,就著單膝跪地的姿勢陳述這大半月來的經歷。
蘇芩儒仍是沒聽見般,自顧自批閱奏折,神色溫和,卻好似想給二人一個下馬威,讓二人好生掂量掂量自己,是何種地位。
“陛下,裴司院來了?!奔徘逦⑽⑼nD,“俗世之事非是一日之功,過多人為干預只會適得其反,陛下操勞之余也得珍重龍體。今日裴司院既有事與陛下相商,陛下不妨一聽?!?/p>
寂清大師神情淡淡,一身素衣襯得他清塵出俗,有仙風道骨之姿。
“大師之言在理,朕…今日也乏了。裴卿不如翌日進宮再敘此事?!?/p>
“是臣莽撞,擾了陛下清安,臣這就告退?!?/p>
語畢,蘇芩儒緩緩起身,走過去扶起裴相卿,語氣親和柔緩,“勞裴卿白白跑這一趟,想來耽擱了不少事,讓愛卿諸事擾身,朕心中實是過意不去。眼下,朕這里有個可塑之才,看年紀…”
蘇芩儒瞥了一眼裴相卿斜后方的褚淮秋, “估摸著和淮秋一般大,裴卿若不嫌棄,便當個跑腿使喚使喚。”
無非是不滿自己與夏顏筱這次的行為,打著為你分擔的名號,分走權力,派人監(jiān)視你的一舉一動。
裴相卿心中腹誹,明面上裝著受寵若驚的模樣,“陛下仁恤之心,臣愧不敢當?!?/p>
蘇芩儒臉上掛著叫人猜不透的笑容,“裴卿無需妄自菲薄,朕派人去尋他過來,你們自己熟悉一下?!?/p>
可塑之才……
這可塑之才對褚淮秋來說,不言而喻,明晃晃擺著就是江卿憫。
當時讓江卿憫來尋他一道歸京就不對勁,此刻這種明面上不加掩飾的猜忌,君臣嫌隙只會越來越大。
蘇芩儒和寂清大師轉去偏殿小憩,大殿中只余下裴相卿二人和陛下身邊的瞿公公。
瞿公公從書案旁走過來,語氣恭敬,“裴大人,江公子已經在三司院候著了?!?/p>
他們前往邊城一行,除開城中發(fā)生的,途中之事怕是事無巨細稟報給了陛下。
不過,這是意料之中的事,二人皆心知肚明。
陛下當初指婚,把姜、裴、慕三家連在一起,一損俱損,三家人自是不敢妄動,只得老老實實成為制約彼此的掣肘。
出了皇宮,二人乘著馬車前往三司院。
一個時辰后,馬車緩緩停在三司院大門前。
二人剛一下馬車就瞧見一個人影立于三司院大門前。
縱使事先有準備,可是看見江卿憫不再是穿著暗衛(wèi)的服飾,而是當年入學宮時的世家公子服飾,心中仍是免不了一怔。
“北辰江氏江卿憫,見過裴司院?!?/p>
時隔三年,而今再次于京城中聽見他的聲音,褚淮秋心中有種說不出口的酸澀。
“江公子年紀輕輕就有如此才學,令尊令堂定是十分欣慰。”
“裴司院過譽了?!?/p>
“既然陛下要我們熟悉熟悉,這審訊犯人的地方實是不合適,不如去夏府,正巧眼下得派人通知夏姑娘,陛下給三司院安排了位能人,我們去了,淞兒自會通知夏姑娘?!?/p>
裴相卿不著聲色看了看面對面相立的褚淮秋和江卿憫,回想起之前查到的,二人連同慕梧寒幾人是同一時期入學的,當年褚氏生變,昔日同窗好友再見,想來是想單獨敘一敘。
“等會兒你們先行一步,耽擱這些日子,我得回趟裴府處理些事情,同父親母親報個平安?!?/p>
“那裴大哥先回家吧,去夏府的路我知道,就由我?guī)е舆^去。”
“嗯,也行。”
裴相卿盯著他倆,片刻便轉過眼去。
心中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多大的人了,見著昔日同窗,礙于有人在,竟是不好意思敘舊,臉皮子真是薄。
裴相卿從三司院拉了一匹馬駕馬回府,馬車留給需要敘舊的昔日同窗。
江卿憫的貼身小廝望欣充當這次同窗會晤的馬車夫。
望欣和漫舒一樣,都是和褚淮秋二人一起長大的,不是兄弟勝似兄弟。
自然而然二人就攬下了主子愛情保衛(wèi)戰(zhàn)的大任。
二人剛剛坐下,江卿憫便伸出手抱住褚淮秋,手輕撫著他的背,語氣中透著無奈和心疼,“不是說讓你護好自己,有危險快跑嗎,打不過還跑不過?弄得自己一身的傷,不疼嗎?仗著我不在身邊就要無法無天了,是不是?”
其實也就月余未見,心中的思念仍是如潮水般將褚淮秋一點點淹沒。
還在彌霖村時,三年來見面的次數一只手就能數過來,甚至都綽綽有余,不覺這思念似一只無形的手,遏制住他的脖頸,感受生機一點一點流逝的痛苦。
褚淮秋未應答,微微側著身子,頭埋在江卿憫的頸間。
“眼下陛下將我指派到三司院,之后諸多事宜我會和你一起,若不能,切記,一定要告知我你的去向?!?/p>
褚淮秋聽著江卿憫溫柔綿長的絮叨,開口時語氣不由自主就軟下來,“放心,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