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兩人靜靜倚靠著彼此，空氣彌漫著和煦的愜意。

這算得上是兩人確認關系以來難得的溫情時刻，從前需防著他人知曉，如今更甚，行差踏錯一步，便會被有心之人尋得可趁之機，陷對方于危境中。

本想安靜度過這來之不易的靜好歲月，馬車一顛簸，褚淮秋腦海中猛然浮現出當日于夙燼府中事。

褚淮秋暗自斟酌半晌，打好腹稿才開口道，“淵清哥哥，你記得那陳世愿么？”

哥哥？

一聽就是闖禍了。

“你兒時在南清寺結識的那個伙伴？”

“就是他。”褚淮秋裝出被好友背棄的模樣，“之前想著我們二人關系要好，你我之間的事情也沒瞞著他，但他不知你的名字，更不知你是誰，他只是知道我身邊有這么一個人?！?/p>

“然后他一不小心把我們的事捅出來了？”

“對?！?/p>

褚淮秋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情，看得江卿憫不禁笑出聲。

眼看著褚淮秋微微皺起的眉頭，果決打斷施法。

“他說了便說了，無甚大礙。如今陛下正想要把我安插進三司院，他提前說了，也算遂了我和陛下的愿。況且，陛下難道真不知我們二人之間有何貓膩？”

江卿憫抬起手，指腹撫平褚淮秋皺起的眉頭，語氣柔和，“陛下想要肅清朝野，還要利用你我二人，暫時不會動我們，用不著過分憂心?！?/p>

“我先你們幾日歸京，在裴府夏府之間置辦了一座府邸，等會兒到了夏府，把東西收拾收拾，今日就同我一道過去吧?！?/p>

聽著他的話，縱然心中有預料他會把事情都處理妥當，可真知曉了他的安排，還是會感嘆江卿憫的周道貼心。

明明自己只小他一歲，經歷家變后行事雖謹慎周密，但一對比起來還是像個沒長大的孩子，沒成想這褚氏竟落到了他這樣一個人身上。

是天要亡褚氏么……

江卿憫伸過手去握住褚淮秋的手，二人十指相扣。

江卿憫盯著他看了片刻，回過頭去，“但我的身份特殊，平日里有什么事，還是得靠你在中間聯絡?！?/p>

褚淮秋心下了然，知曉他這是在安撫自己的情緒，呼出兩口氣，調整好狀態(tài)，應道，“那可得讓你們好好瞧瞧我的能力。”

不多時，馬車緩緩停下。

二人剛從馬車上下來，迎面撞上打算出門的淞兒。

淞兒見著二人怔愣一下，隨即便收好神色，一副冷冰冰的模樣，直徑朝著二人走去。

“褚公子，江公子。”

“淞兒姑娘，江公子是陛下指派給三司院的幫手，與三司院眾人的合作也得磨合磨合，今日從宮中出來，發(fā)覺時辰來不及，便只趕得來告知你一聲。”

褚淮秋微微頓了下，瞧了兩眼淞兒的神色，繼續(xù)道，“這城中暗流涌動，四處都不太平，江公子與裴大哥聊些事總歸不方便，便想著來夏府借個地方…”

“不知淞兒姑娘意下如何？”

淞兒神色平淡，絲毫不在乎他們?yōu)楹尾贿x擇去裴府，亦或是其他地方，公事公辦的語氣回應， “江公子既是與裴大人有要事相商，一處地方罷了，自然是正事要緊?！?/p>

淞兒后退兩步，垂首言道，“望二位公子見諒，奴婢有要事在身，需先行一步，等會兒就由府門處的侍衛(wèi)帶路，若是要見褚小姐，吩咐一聲便可?！?/p>

淞兒或許的確是有要緊事，又考慮著不能讓夏府落了他人把柄，轉過身去叫了個小廝，吩咐兩句，朝著二人行過禮便乘上馬車離去。

“進去吧，有些事還是得提前給夢晴透個風，不然等裴大哥來了，場面不知悔改亂成何種模樣?！?/p>

“…夢晴可是心中不樂意你找了個身邊人？”

江卿憫這話說的好沒道理，一時間反而教褚淮秋有些反應不過來。

“沒，當時本就是陳世愿意外捅出來的，她只是不滿我沒告訴她，僅此而已?！?/p>

“若是她心中不樂意，這件事便緩緩再說?！?/p>

如今這世上，褚淮秋就只有褚淮姝這一個親人，他不能以愛相挾，為圖自己一個名分，讓他與唯一的親人之間鬧得不愉快，讓他進退兩難。

褚淮秋停下步子，靜靜看著他，眼中的情緒復雜、糾結而無奈痛苦。

過去許久，褚淮秋說：“進去吧，在別人府門外堵著也不成樣子?！?/p>

二人剛進入前院，一位妙齡女子迎面走來，朝著二人行禮，“奴婢怡晏，夏府副管，見過江公子、褚公子?！?/p>

怡晏抬起頭，恰巧看見褚淮秋防備的神色，揚起一個疏離而不失敬重的笑，“褚公子月余前來夏府，奴婢正好不在府中，這幾日剛回到府中。”

“剛才淞兒姐姐已經派人告知奴婢，幾位公子有要事相商，眼下便請二位公子隨奴婢先行一步，之后會有人給其他公子帶路?！?/p>

“有勞怡晏姑娘?！?/p>

“褚公子客氣了。”

二人隨著怡晏穿過曲折的回廊，來到后院竹亭。

當時府邸批下來，夏顏筱不怎么滿意這府中的布局，又不曾成婚，便沒有內、外院之分，為了方便，就將這宅子分成前院、中庭、后院。

“二位公子先在此處歇下，奴婢已經派人去請褚小姐過來，二位公子若有其他事便吩咐奴婢一聲。”

怡晏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二人視野里。

“怡晏是夏顏筱有自己府邸起就帶在身邊的人，具體是怎么留在她身邊的…夏府的口風向來比較嚴，連一個府中仆從的身份去向都遮掩得緊。”

“非是我要去惡意揣測，這般年紀的姑娘，能讓夏顏筱這種人把她留在身邊，不見得是個什么心思單純之人?！?/p>

二人走進竹亭相對坐下。

“夏顏筱平日里是將府中事務交由怡晏打理，明面上給淞兒一個府中管事的身份，方便她在暗里為她主子做些見不得光的事?！?/p>

褚淮秋聽此不由蹙了蹙眉，褚淮姝這不是呆在一個虎狼窩么？

“哥哥！”

一聲脆生生的聲音傳入二人的耳朵。

看向竹亭斜前方，就瞧見一位身著輕紫衣裙的姑娘步若疾風般向他們走來。

褚淮姝老遠就看見這竹亭里還有另一個人，眼下走進一看，不禁喜出望外，“淵清哥哥，你也來了?！?/p>

江卿憫回看向她，淺淺笑道，“嗯，今日有時間便過來了。別站著了，快過來坐下吧?！?/p>

褚淮姝點點頭，走過去坐下。

褚淮秋： “瞧見沒？”

褚淮姝一臉懵圈的表情，“？？”

“你淵清哥哥就是你那日想知道的那個人，也是你哥哥我想要共度余生的人。”

“撲騰”一下，褚淮姝猛然站起身來，起身太猛，差點將擺在她面前的茶盞打翻。

褚淮姝一臉不可置信地盯著她面前正襟危坐的二人。

“……哥，不愿說也不必教淵清哥哥過來打掩護。”

“是不是打掩護…你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