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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完程錦離開的唐芝沒了好心情逛超市，沒多久就懨懨地回了病房。
最終抽屜里的糖自然是由記性極好的唐醫(yī)生補充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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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以后，唐芝再沒見過陌生人，只一心安心治療，并且繼續(xù)她的日記之旅。
日升月落，潮漲潮落，一批人來換一批人走，陌生人的擦肩而過抵去唐芝的漫長治療歲月。
2021年9月13日
時隔一年再拿筆，我感覺手都在抖，連字都不會寫了。
今天，癌癥好了的我終于要出院回家嘍?。?！
但是，癌癥真的能好嗎？我這怕是史無前例吧。
徐進禮這個大騙子！??！
……
2021年9月14日
救了個大命，我的東西也太多了吧！
好累好累好累！重要的話寫三遍。
但為了回家，一切都值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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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芝按照醫(yī)囑乖乖回家，大概住了半個月，整天除了吃了睡，就是睡了吃，不時看看新聞播報疫情實時狀況，好不悠閑。
她偶爾會進徐進禮的房間亂逛，還真被她發(fā)現(xiàn)了好東西。
“相冊？”
“那就讓姐來看看，你小子平時都拍了些什么?！?/p>
翻過一張張照片，背面都用筆詳細地寫著日期和拍下照片的原因。
唐芝拿起其中一張照片，大拇指細細摩挲著上面的字。
照片很模糊，看不清人臉的表情。只看得見唐芝穿著可愛的公主裙，小小的一只，簡直像要把人萌化。她正踮腳拿衛(wèi)生紙擦拭徐進禮白襯衫上的水彩畫，徐進禮低頭看她，目不轉(zhuǎn)睛，仿佛沒有比她更值得看的東西了。
……
“唐芝芝，你竟然拿水彩筆在我的衣服上畫畫！”小徐進禮生氣時臉頰鼓鼓的，但唐芝一點都不怕。
就算他喊了自己名字的疊詞。
“哥哥，我又不是故意的，是媽媽聽說你的家庭作業(yè)是讓家人幫你畫畫，然后讓我在你衣服上畫的。你不要生氣啦，我?guī)湍悴恋裟憔筒辉S怪我嘍?！逼邭q的唐芝沖徐進禮甜甜一笑，有些討好的意味。
見狀，十一歲的徐進禮點點頭。誰讓媽媽同時能做到寵愛妹妹和搞怪自己兩件事呢。
“水彩早就干了，擦不掉了，下次不許這樣了，聽見沒？”徐進禮假裝兇狠地朝唐芝齜牙警告，還以為已經(jīng)把唐芝嚇到不敢說話。
實際上：媽媽你說的沒錯，哥哥他齜起牙來真的好可愛??！
遠處的徐母李韞用手中的富士相機抓拍下唐芝擦衣服和徐進禮齜牙的畫面。
此后經(jīng)年，再沒有比這更有愛的照片。
……
繼續(xù)翻出下一張照片。天爺啊，徐進禮的手機里怎么盡是自己的黑歷史啊。唐芝扶額苦笑。
要是徐進禮在眼前，可能得被她直接一拳暴擊。
不會拍就別拍！
可惜徐進禮不在，唐芝也只是在心里想想。
照片是張全家福，李韞和唐芝坐著，徐父徐謙和徐進禮分站在二人背后。
……
“誒誒，小少爺往董事長旁邊靠，這樣顯得親密一點?！?/p>
“還沒好嗎，我坐得屁股都要疼了?！?/p>
唐芝嘟嘴輕聲抱怨一句。
十三歲的唐芝臉還很稚嫩，兩頰還肉乎乎的。她被李韞扎了個高馬尾，緊緊貼著頭皮，顯得她板正有活力。
“對對，就是這樣。”
隨著保姆將要按下快門鍵，徐進禮心血來潮冒出一個想法，臉上是憋不住的竊喜。
“喊一聲，一二三茄子！”
說時遲那時快，徐進禮抓起前面端坐著的唐芝的馬尾，兩手各抓一股頭發(fā)，迅速擺出一個愛心。
“咔——”
那時多好，家人尚在，喜笑顏開，以為一次玩鬧就是一輩子！
……
“我的丑照他都留著，怎么不見他的丑照？肯定是偷偷藏起來了?！?/p>
唐芝哼哼兩聲，繼續(xù)看相冊。連什么時候淚流滿面的都未曾發(fā)覺。
“嗚嗚嗚，爸爸媽媽我想你們了！”唐芝邊哭邊把相冊放回原位，然后失魂落魄地出了徐進禮的房間。
———
唐芝終日無所事事，一天中最開心的時候就是電視劇《重活一次自己的人生》的播出。
《重活一次自己的人生》講的是真假千金因意外從小被調(diào)包，后來二人相見水火不容，誤會頻出。
到頭來，二人最樸實的愿望不過是：重活一次自己的人生。
電視劇里
“你們別想了，我是不會把遺產(chǎn)給你們這些廢物的。”年老的董事長躺在病床上命垂一線，氣息奄奄。
正如背景中的太陽歸西，光景不長。
“遺產(chǎn)——”，唐芝咽下薯片，呢喃了一聲。
“啊對，我爸媽保險柜里好像也有這種東西?！?/p>
風一般地跑上樓，再熟練地打開保險柜，唐芝懸著的心忽然就死了。
“居然只有一張紙。”唐芝發(fā)瘋大叫，險些陰暗爬行。
“讓姐看看這是什……”，原本準備大放的厥詞驀地就哽在唐芝喉間。
一目十行，字字入眼。
唐芝從未覺得自己的心還能有如此強烈跳動的一天（真可謂上戰(zhàn)場必備鼓聲呢）。
“收養(yǎng)人：徐謙”
“收養(yǎng)人：李韞”
“被收養(yǎng)人：唐芝”
“收養(yǎng)日期：2001年10月21日”
電視劇還在播。
“好孩子，我知道你吃苦了，回來了就把這當成自己家。”電視劇里，老董事長死后，總裁終于良心發(fā)現(xiàn)，把真千金接回了家。
假千金心知理虧，故對真千金的刁難百般忍受。喜歡的房間、喜歡的首飾、喜歡的裙子……假千金喜歡的一切，真千金都要開口搶過來。
終于，真千金與總裁家人心向背。
……
“那我的戶口呢？”
唐芝翻遍家里，終于在保險柜旁邊的上了鎖的抽屜里找到戶口本。
一頁頁的翻過，戶主是徐進禮本人，除此之外，剩下的都是空白頁。
倒翻一遍，扉頁上赫然寫著兩行字。
1.記得重新去辦戶口（2017.05.19）
2.高考完要把知知的戶口遷出去（2019.04.17）
原來一切都已被安排好。
只是不知徐進禮將唐芝的戶口遷到了哪里。
而唐芝翻開日記本，看著一年前自己親手寫下的字，沉默很久后拿起筆一筆劃去。
淚止不住地流，唐芝哽咽難止，心里仿佛密密麻麻針扎的痛，千瘡百孔。
“徐叔叔，李阿姨，現(xiàn)在的我能這么稱呼你們嗎？”
“我……對不起你們，真的很對不……”
“我沒病，我喜歡徐進禮?！?/p>
“徐進禮……”
滑落的淚把字染成淚漬，氤氳出一片墨痕。
唐芝趴在桌上，淚水滑過臉龐。
她心里潰敗不成軍，所有的話再難說出口。
“我想你了?！?/p>
———
晚上，半輪明月高懸，撒下如綢如華的月光，世界一片皎潔。
唐芝對著窗外燦黃的滿樹梧桐發(fā)了好久的呆，隱約間看到遠處的地上樹影成雙，隨風搖情，以為徐進禮就應該進來遞給自己溫牛奶，然后順其自然地說一句“晚安”。
聽了幾首公認比較emo的歌，唐芝還是睡不著。
“就這還煽情?！碧浦バ镑纫恍?，覺得不過爾爾。
鬼使神差地，唐芝點開徐進禮給自己發(fā)的語音，聽了幾遍便沉入夢鄉(xiāng)。
無他，其它的語音都過期聽不了了。這條還是高三那年徐進禮在外出差，百忙之中抽空給她發(fā)的物理題語音解析。
當時唐芝氣徐進禮不給自己帶禮物回來，于是一氣之下將語音點了個收藏，準備以后去雇個黑客用徐進禮的聲音做一個霸總語錄，然后假裝不小心外放，讓他尷尬一輩子。
夢里恍恍惚惚，唐芝覺得自己應該變成了徐進禮，以他的視角看待一切：每天出門前嘮叨自己走路要低頭看路，午飯要好好吃，上課少打瞌睡。最重要的是腦子千萬別放空，不然在課上冒出個“女人，你在玩火”，直接尷尬自己，開心他人。
唐芝剛不受控制地夾起一筷子面目可憎的胡蘿卜要放進夢中自己的碗里，畫面就昏天黑地一轉(zhuǎn)。
“哎呀，媽媽知道你喜歡知知嘛。放心，媽肯定不說，嘿嘿?！毙炷咐铐y一臉姨母笑，要多慈祥就有多燦爛。
徐謙站在一旁則一臉贊賞，眼神中寫著：好小子，玩純愛這一套。
“知知才上高一，而且她應該不知道我……”
話語猛然頓住。
徐進禮，或者說在夢中沒有身體自主權的唐芝低垂著頭，說出這話時喉間苦澀難掩，甚至心悸難止。
徐謙知道，李韞知道，徐進禮自己知道，可是只有唐芝一個人不知道。
剩下的話徐進禮沒說完，一直藏在肚子里，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但唐芝親臨其身，如同一切情緒皆在自己身上走遍。
那樣的苦澀，唐芝不知道徐進禮藏在心里有多久，又是如何做到白日里面不改色地沖自己笑，關心自己的成績和情緒，傾心扮演好一個溫柔體貼的哥哥的角色。
“汪——”
“汪——”
兩聲洪亮的狗氏鈴聲突如其來，還在夢里傷感的唐芝直接垂死病中驚坐起，環(huán)顧四周，雙眼茫然。
“姐這么大個別墅區(qū)，哪來的狗?。俊碧浦プ饋碜プヮ^發(fā)，直接原地發(fā)瘋。
然后沖下床站到窗邊，罵罵咧咧的唐芝直接與樓下的大黃狗大“戰(zhàn)”三百回合。其間狗主人的表情直接從震驚變到疑惑，最后拉著自家耷拉著耳朵，不知道到底吵了個啥就突然垂頭喪氣的狗子離開了。
“小樣，跟姐斗。”
“呼，這下終于心情舒暢了?！碧浦ヲ?qū)走心里殘留的徐進禮的苦澀，神清氣爽地去衛(wèi)生間準備洗漱。
看了眼時間，才13:47。
“自己這次起得還怪早的嘞?！碧浦ネ低悼淞俗约阂痪?，美滋滋地鎖了手機屏幕，繼續(xù)刷牙。
打開客廳的電視，昨天的電視劇持續(xù)更新中。
……
總裁忍無可忍，冷酷地對真千金說：“你不要太得寸進尺了，我們不欠你的。”
嘁～～
我～們～不～欠～你～的～
可把唐芝聽笑了，牙膏泡沫都噴了出來。
電視劇里
真千金不言不語，只默默屈膝，在所有人面前慢慢掀起及膝的藍色公主裙。
潔白的層層裙擺下，她的小腿白皙纖細，往上看大腿卻發(fā)現(xiàn)其傷痕累累，無數(shù)針孔密密麻麻地擠在上面，疤痕橫亙，不難想象出當時真千金身體的皮開肉綻。
再從打底褲往上看，真千金的肚子和后背上，是結(jié)痂了的坑坑洼洼的小洞。
真千金放下裙擺，任裙擺自由垂下。
她擦去臉上的淚，惡狠狠對她的親人說，“哪來的兩不相欠？”
“你們所有人都欠我的！”
……
唐芝收回看電視的視線，方才沒察覺，現(xiàn)在一照鏡子才發(fā)現(xiàn)自己臉上都是淚痕。然后打開手機，再看看屏保中自己與徐進禮的雙人照，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以前沒多想，現(xiàn)在再來揣測才知道，徐進禮那時好像就在偷偷地看自己了。或許還生怕自己感覺得到似的，背后悄悄扯自己衣角的手半分沒敢用力，像是捧著一件獨屬于自己的瑰寶。
“不是吧哥們，你用這張臉來暗戀我啊?！碧浦ハ胄?，但眼眶在發(fā)熱，淚水順著臉頰流下，撫過那顆長在下巴尖處總被徐進禮開玩笑說會“旺夫”的小痣。
抬頭盯著鏡子里的自己，看了很久很久，心頭又莫名浮現(xiàn)出那些在夢境中徐進禮深藏于心，未宣之于口的話。
“我怕她說我‘惡心’，喜歡上自己名義上的妹妹?！?/p>
“還怕她以后躲著，一面也不肯見我……”
“徐進禮”，唐芝的聲音很輕，像山間晨起的朦朧薄霧，風一吹就散了，“你不說，我怎么知道你喜歡我啊?！?/p>
是，徐謙知道，李韞知道，徐進禮知道，只有自己這個大蠢蛋不知道。
良久，唐芝輕笑起來，淚珠卻還在大顆大顆地落，“怪巧的，你看，你不在的第二年，我終于知道你的秘密嘍。以后你不得為我任勞任怨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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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歲的徐進禮把話藏在心底，上頭了就罵自己“惡心”來讓自己清醒，以為這樣就能以旁觀者的身份陪伴唐芝度完余生。即使打碎了牙也只能默默練習如何笑得真摯得體，以后說一句“新婚快樂”，然后把唐芝交到別人手里。
五年后，徐進禮不見人影。
于是，20歲的唐芝哭著問鏡子中的自己，“你不說怎么知道我不喜歡你?”
九月的原城本該秋高氣爽，此時窗外卻是烈陽高照，一陣微風吹散林間薄霧，露出欣欣向榮、萬物得善之態(tài)。
此刻，徐進禮的秘密告白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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