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擺在菊湖云影殿。

其落于太液池長(zhǎng)芳洲之上，筑于十里荷花之間，乃是以新羅特產(chǎn)的白木筑出的倚香水榭，水榭之外，唯有以堆雪玉石砌成的九曲廊橋可通向湖岸。

如今尚是春日，夜風(fēng)中猶自帶著幾分涼意，故而四面皆圍了高高的錦繡帷幕，只余幾縷清風(fēng)吹散席間悶意。

時(shí)候不早，一眾后宮妃嬪、親貴命婦俱已入席安坐。絲竹管弦奏響、舞女翩翩作舞，笑語歡言，好不熱鬧。

直到一聲通傳，滿殿皆靜。

“拜見陛下、貴妃娘娘！”

樂聲停歇，舞女亦停下舞步往兩邊退去，后宮妃嬪、親貴命婦紛紛起身行禮恭迎。

“都免禮入座吧?！?/p>

玄凌挽著知韞進(jìn)來，徑直到了上首，等知韞解了披風(fēng)安坐，他才在她身旁坐下，環(huán)視一眼，朗然一笑。

“今日娘娘千秋，諸卿可莫要太過拘束了，合該熱鬧些?！?/p>

生辰嘛，自然要熱鬧喜慶。

一眾后妃命婦、親貴重臣聞聽此言，無不神色微妙。

千秋？

這是貴妃能用的嗎？唯有皇后生辰方可稱作“千秋節(jié)”啊！

算了。

天子意欲為璟貴妃鋪路的心思實(shí)在明顯，早晚有一日要將她捧到鳳座上的，提前享受一下待遇怎么了？

心尖子么，哪能委屈人家？

眾人眼觀鼻、鼻觀心，十分默契地忽略了稱病缺席的皇后朱氏。

不來挺好。

若來了，她自己尷尬也就罷了，連累他們也尷尬，就不太好了。

“陛下此言極是?！?/p>

先帝長(zhǎng)子岐山王左右看了看，從桌上捻起一杯清酒，率先起身。

“縱然是尋常百姓家，也是要高高興興地慶賀生辰的，娘娘德沐六宮、母儀天下，千秋之日，自當(dāng)天下同慶。”

末了，他紅光滿面，似是十分榮幸地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臣恭賀娘娘千秋之喜，愿娘娘福澤及世、長(zhǎng)樂康寧！”

眾人:“……”

好你個(gè)濃眉大眼的岐山王，這么不要臉，先帝知道嗎？欽仁太妃知道嗎？

岐山王才不管他們?cè)趺聪肽?，被看幾眼不痛不癢，哪有正經(jīng)事要緊？作為榮華富貴系于皇帝一念之間的宗室親王，沒有什么比跟緊皇帝腳步、討皇帝高興更重要！

管皇帝捧誰呢，跟他又沒關(guān)系。

但甭管眾人怎么在心中腹誹岐山王的諂媚、暗罵他不打一聲招呼就搶他們的戲份，也還是得笑呵呵地跟著起身。

“恭賀娘娘千秋之喜，愿娘娘福澤及世、長(zhǎng)樂康寧！”

玄凌唇角微揚(yáng)，顯然十分滿意。

果然，諸兄弟之中，論起識(shí)時(shí)務(wù)，還得是岐山王最得他心。

知韞也有點(diǎn)被岐山王的清純不做作給震驚到，湊到玄凌耳邊，小聲道，“岐山王這性子……”

“他慣來就這樣的脾性?！?/p>

玄凌也學(xué)她輕聲咬耳朵，“通透著呢，知道怎么行事最好?！?/p>

平日里只閑談風(fēng)月、不問政事，關(guān)鍵時(shí)候也足夠聽話，曉得順著他的心意行事，這樣懂事的兄弟，玄凌自然樂意給他榮寵體面。

知韞一想也是。

果然，這群皇室出身的，一個(gè)個(gè)都渾身八百個(gè)心眼子，咦惹，她果然是最純良的。

“諸位的心意，本宮領(lǐng)受?！?/p>

大庭廣眾，自然不好一直說悄悄話。知韞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舉杯，“本宮與諸位共飲此杯?！?/p>

只是她還未飲下杯中酒，卻見玄凌輕笑著搖頭，接過酒杯。

“娘娘不勝酒力，朕代飲此杯?！?/p>

知韞:“……”

不知怎么，她分明不曾飲酒，雙頰卻已染上薄紅。

眾人:“……”

怎么說呢，顯得他們怪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