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呀？”

少女耳珠泛紅，雙頰粉似桃花，杏眼水潤潤的，纖長的睫羽微微顫動。

“我又不是不能喝酒，哪里用你來替？”

弄得還怪不好意思的。

“這有什么？”

玄凌含笑望她，“七七不勝酒力，若飲了酒、在旁人跟前醉了，豈非要羞得不肯見人？”

“胡說！”

知韞不樂意地努了努嘴，“我酒量哪有這么差嘛！你這是污蔑！”

一杯倒那都是已經(jīng)從前的事情了，現(xiàn)在的她，已經(jīng)成長到……

三杯倒。

雖然但是，只要進(jìn)步就是好事，不要在意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嘛！

“是是是，我說錯(cuò)了?！?/p>

玄凌眸中含笑，柔聲哄道，“還望七七大人有大量，莫要跟我計(jì)較才是。”

知韞驕矜地一抬下巴，“看你表現(xiàn)?！?/p>

玄凌低低笑了聲，取了玉箸夾了炙羊肉到她唇邊，“娘娘千萬賞臉，也叫小的伺候娘娘一回膳?！?/p>

知韞:“……”

她強(qiáng)撐著肅了臉端起架子，一副“姐很高貴你們不配”的樣子，嘗了一口，裝模作樣地品嘗了一會兒，才大手一揮。

“不錯(cuò)，賞！”

只是話才剛出口，她就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謝娘娘賞?！?/p>

玄凌一本正經(jīng)作怪，“伺候娘娘是小的的福分，還請娘娘多用一些?！?/p>

知韞:“……”

“你別鬧了嘛！”

她笑得身子微傾，澄澈杏眸中盈著澹澹水色，抱怨道，“都怨你，笑得我都快肚子疼了！”

“好，不鬧了?！?/p>

借著桌案的遮掩，玄凌替她揉了揉肚子，等她緩過來了，才問道，“可還要用些？”

“不餓。”

知韞搖了搖頭，輕哼，“我又不是小豬，哪有這么快餓呀？”

“小豬哪有七七可愛？”

玄凌笑著替她端了一杯溫?zé)岬暮颂衣叮阒察o地賞看歌舞。

未幾，一天不見人影的李長終于現(xiàn)了人影，走到玄凌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七七，來?！?/p>

玄凌取過披風(fēng)替她披上，帶著她走后殿的樓梯上了閣樓。

“什么嘛，神神秘秘的?！?/p>

知韞初時(shí)不解，卻也猜到他大約是準(zhǔn)備了什么生辰驚喜，唇角微微上揚(yáng)。

算他還知道用心。

不一會兒，樓下也傳來喧鬧聲。

顯然，赴宴的妃嬪命婦、親貴大臣也被請到了殿外。

今晚的夜色極美。

夜色如墨，繁星點(diǎn)點(diǎn)，月牙高懸，柔光皎皎。然而靜謐的夜色，卻被一點(diǎn)點(diǎn)、一團(tuán)團(tuán)暖光劃開漣漪。

“那是什么？”

起初，知韞以為那是天際的星辰，可仔細(xì)一瞧，卻發(fā)現(xiàn)“星辰”仿佛在浮動。漸漸的，“星辰”越來越多，成百上千，也越來越大，離她越來越近。

直到紫禁城中也升起了“星辰”，她才終于恍然。

“是長明燈！”

千燈凌空，華光璀璨。

比漫天星辰還要熠熠生輝，將整個(gè)夜空都渲染成最溫暖明燦的色彩。

很難用語言描述此刻的心情。

知韞本能地握緊他的手，轉(zhuǎn)頭看他，“這……”

話還未出口，卻聽一陣“叮叮當(dāng)當(dāng)”的聲響，一道道璀璨絢爛的光芒凌空升起，將黑夜映照得如同白晝。

這是……打鐵花。

太液池上浮著小舟，小舟上載著打鐵花的匠人。

熾熱的鐵水擊打在高空，瞬間沖破黑夜，恣意綻放成千萬朵鐵花。像春風(fēng)吹開千樹銀花，如漫天繁星雨點(diǎn)般墜落，似絢爛煙火盛開于暗夜，

滿天華彩，遍地生金。

“東風(fēng)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原來就是這樣的美景。

“火樹銀花，三千明燈?！?/p>

玄凌輕輕地將她環(huán)在懷里，與她一道欣賞這盛大的美好。

“以此祈求上蒼，庇佑我的七七平安康健、福壽延年，歲歲長歡、年年無憂?！?/p>

他不需要她賢良淑德、溫婉端莊，不需要她成為旁人口中被稱贊的女子典范，她可以任性，可以自我，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成為任何想成為的人。

他只需要她平安喜樂。

這是大周天子的“愿”，亦是洛陽百萬黎庶的“愿”。

“你……”

鼻子有些酸酸的，眼前有些模糊，喉間也仿佛堵著什么。

“你怎么能這么好呀！”

她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偏又不想讓他看見，于是她緊緊抱著他的腰，將自己埋在他的胸膛，胡亂地拿他胸前的衣衫擦拭眼淚后，才瞪著一雙泛紅的眼眸昂頭看他。

“我的妝都花了！”

“七七怎樣都美。”

他的目光溫柔而繾綣，“我的七七，本就是世間最美好的姑娘。”

“你別把我寵壞了。”

她吸了吸鼻子，“要不然，可就一輩子都砸你手里了?！?/p>

玄凌替她拭淚，“求之不得?！?/p>

“哼，滿口甜言蜜語?！?/p>

她輕哼一聲，撇開臉，卻怎么也壓不住飛揚(yáng)的心情。

李長等人一直候著，見兩位主子說完了話、訴完了情，才滿臉笑容地捧著一盞長明燈上前。

“請陛下、娘娘點(diǎn)燈祈福?！?/p>

直到此刻，知韞才注意到，樓下的親貴命婦們中，也有些身份貴重、家庭美滿、福澤深厚的得了點(diǎn)燈的恩賞。

她看了一眼長明燈，“取筆來。”

雖然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宮人很快取了筆墨紙硯來，知韞接過筆，沾了沾墨，寫下“朝朝暮暮”四字。

“朝暮與共，行至天光?！?/p>

她側(cè)眸看他，眸色柔和，唇畔的笑意燦然若三春盛景。

“吶，方才是你的愿，眼下，是我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