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怎講？”賈母二人面露疑色。

“薛家之所以勢焰熏天，實多借賈家氣運，仿若鳩占鵲巢。若能遣之，賈家氣運自可復(fù)振?！?/p>

“然汝等既為親戚，貿(mào)然逐之，似有薄情之嫌。故此事，端看汝等能否痛下決斷?！?/p>

聞此，賈母二人緘默良久。

聽馬道婆所言，二人確有逐薛家之意。然如馬道婆所云，此事難宣于眾。無端逐親，勢必恩斷義絕，屆時流言紛起，足以覆之。且最要者，此事未經(jīng)證實，二人猶存狐疑。否則，以賈家之利己之心，豈會遲疑。

正此時，馬道婆欲言又止，似有隱情。

“真人有何見教？”賈母二人忙詢。

“老太太，太太，”

本欲吊人胃口，此刻賈母二人相問，馬道婆卻言辭閃爍，微笑道：“常言道，天機不可泄露。言多，于老婆子不利。還是不言為妙?！?/p>

王夫人見馬道婆推諉回避，心中焦急，追問道：“馬真人，我等知此理。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家亦為積善之家，今遭奸人所害，厄運臨頭。還望真人憐憫，念你我交好，寶玉又是你干兒，明示一二。”

“正是，此乃積德之舉，神佛有靈，必不怪罪?！辟Z母亦從旁相勸。

賈母老于世故，雖被馬道婆言語擾得心亂，卻也知其既已開口，必有所圖。之所以未言，蓋因條件未具。

雖此舉與傳說中仙家超凡脫俗之態(tài)相悖，然賈母不以為意。若馬道婆真如那援救寶玉之一僧一道，高不可攀，于她們而言，絕非幸事。有所求，方為可交之人。換言之，能用錢財解之事，皆非難事。況且廟宇神佛，亦需香火供奉。

最要者，馬道婆確有幾分能耐。此前其預(yù)言寶玉之事，于賈母二人心中，印象頗深。是以，即便馬道婆顯露出貪財之態(tài)，二人亦覺無妨。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彼此本無親緣，泄露天機乃大事，人家自無無故冒險之理。

馬道婆未直言，而是暗示條件，賈母反而心安。既知其所求，賈家雖已式微，些許錢財卻也不缺。

當下，賈母正色道：“還望真人直言，我賈家亦非不知好歹之輩。稍后，必奉上修行資費，權(quán)作酬謝真人?！?/p>

“這……”聞聽“修行資費”，馬道婆心動。她自明白，賈母所言“修行資費”，實則金銀錢財，而這正是她所求。

略作遲疑，馬道婆不再拿捏，道：“罷了，誰叫我與你家交好，寶玉又是我干兒呢？”

未等賈母二人面露喜色，馬道婆又肅然道：“但此事，出我之口，入你二人之耳，不可外傳。否則，若生變故，休怪我未作預(yù)警?！?/p>

“畢竟，往昔既定，未來多變，稍有差池，便謬以千里。切記，此乃天機不可泄露之因?！?/p>

見馬道婆如此鄭重，賈母二人忙點頭應(yīng)下，心中激動難抑。馬道婆愈是鄭重，愈顯此事重大。雖其言不可泄露，以免生變，然知曉與否，大不相同。

見賈母二人應(yīng)允，馬道婆低聲道：“日前，我神游太虛，忽見貴府上有紫氣沖霄，隱隱聞鳳鳴之聲。正欲細察，又有文華大星光芒驟放。本以為貴府雙喜臨門?！?/p>

“然今日方知，這文華大星并非源自貴府，且此星與那紫氣鳳鳴，似有抵牾?！?/p>

言至此，馬道婆住口。

即便如此，其言仍令賈母二人如遭雷擊。

紫氣、鳳鳴，皆為貴不可言之兆。尤其鳳鳴，更令二人遐想不已。畢竟，賈元春此刻正在宮中。

當年，她們送賈元春入宮，冀其成為寵妃，以助賈家復(fù)興。奈何多年過去，賈元春并無喜訊，二人幾近絕望。此刻，卻從馬道婆口中得知此消息，如何能不震驚驚喜？

“真人所言，可屬實？”驚喜來得突然，賈母二人仍存疑慮。

“出家人不打誑語?！瘪R道婆面露不悅。

她本是道婆，卻用和尚口頭禪，顯得頗為怪異。但賈母二人此刻無暇顧及，猶如吃下定心丸。

此前，她們對薛家羨慕嫉妒，畢竟九皇子前來賀喜。此刻，卻有揚眉吐氣之感。九皇子又如何，怎能與皇妃相比？況且，九皇子并非備受恩寵，其與薛家關(guān)系亦未可知。若賈元春封妃，那便是賈家真正的倚仗。

且馬道婆提及“鳳鳴”，此乃關(guān)鍵。何人能與鳳鳴相關(guān)？唯有皇后。也就是說，賈元春不僅可能封妃，更有成為皇后之命。屆時，賈家豈不成為皇親國戚？

一時間，二人暢想連連。

見二人從心神不寧轉(zhuǎn)為興奮激動，馬道婆擔心她們情緒起伏過大，有損身體。畢竟，這二人可是她的財源。

于是，出言提醒道：“二位莫非忘了何事？”

賈母二人如夢初醒，當即想起馬道婆之前提及的文華大星。

頓時，看向梨香院的目光，滿含怨毒。

擋人富貴，猶如殺人父母。薛家此舉，豈止阻礙賈家榮華，更是借賈家氣運攀升，削弱賈家運勢。此等行徑，直如生死仇敵，勢不兩立。難怪一向慈祥的二人，此刻盡顯惡毒。

若此事并非捕風捉影，且已證實，賈母二人此刻恐有滅薛家之心。即便馬道婆所言存疑，賈家亦不敢輕忽。萬一為真，錯過此機，賈家何時才能再度興盛？指望族人拼搏？除非再出賈代善般人物，且逢時運，否則，即便諸葛孔明在世，亦難回天。

是以，此事絕不容有絲毫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