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降,京城中人潮如織,大家手上都提著不同樣式的精美花燈,結(jié)伴同游,十分熱鬧。
竇昭曦兒,怎么你得了這兔子花燈還不大高興的模樣?
明玉蘭輕彎唇角,眼底多少還帶著些散不開的別樣思緒。
明玉蘭阿姐,今日爹爹和娘親一起同咱們出游,我怎么還會不高興呢,只是多少覺得人太多嘈雜了些。
竇昭這人多可別太走神,萬一走丟了可不好。
明玉蘭不會的,萬一咱們真走散了,那我就去醉仙樓等著你和阿娘。
明玉蘭晃了晃竇昭的手,又勾起一抹帶著安慰的笑。
當(dāng)日構(gòu)想的一家人同游,到底是被竇世英以學(xué)業(yè)繁忙為由沒能成行。
趙谷秋雖是理解,卻也不由難受些,可她作為母親也只能強(qiáng)撐笑容,陪著兩個女兒,稍稍彌補(bǔ)些父親不在的缺憾。
明玉蘭阿姐,你不用掛念我,去陪母親吧。
話已至此,竇昭也只好按下心中疑惑處,不得再深究追問。
明玉蘭獨(dú)自一人走在他們之前,心不在焉地玩弄著手中的花燈。
暖橙的燭火打在她的臉上,纖長的眼睫垂下,其中的萬千思緒悄然掩藏。
明玉蘭記得,她和宋墨成親后的第一個萬花燈節(jié),她自個兒在屋中描繪各樣寓意甚好的花燈圖案,被宋墨瞧見了,她便起意拉著他一塊,后來每一年的萬花燈節(jié),他倆都會一起做花燈,同游市集,為家中祈福。
如今又是一年花的萬花燈節(jié),可她的身旁卻再也沒有宋墨。
她以前總覺得這些都十分有趣,如今才后知后覺明白,不過是因為有那個人在,一切才變得鮮活。
這會兒才澄平八年,宋墨不過也還是個十歲小童。
這小宋墨是個什么模樣,明玉蘭還真有點(diǎn)好奇。
萬花燈節(jié)如此熱鬧,硯堂可會隨著婆母出門玩樂呢?
既然起了這個念頭,明玉蘭立刻演了出“巧妙”走散的戲碼,甩開趙谷秋和竇昭母女二人。
奈何她得了個好機(jī)會,卻沒能順利找到想見的人。
明玉蘭這具身體不過九歲,很輕易便被淹沒在人海中,想要找到同樣年紀(jì)的宋墨更是難上加難。
她一路尋覓許久都是無果,哪怕結(jié)果意料之中,可仍舊有些難受。
明玉蘭垂頭喪氣地尋了處略微人少的地方,席地而坐。
視線注視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有相伴而行的一家三口,有嬉笑打罵的兄弟姐妹,有彼此愛慕的深情眷侶……
每個人的臉上都不約而同洋溢著幸福的笑,明玉蘭的臉上卻多了一顆淚珠。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親人,愛人,只有她孑然一身,像無根浮萍般。
這般悲涼的思緒越來越濃,明玉蘭環(huán)起雙臂牢牢抱住自己,試圖借此令胸膛下那顆寒冷的心多一絲暖意。
父親,阿玨,硯堂,我好想你們。
不知過了多久,明玉蘭終于停止哭腔,慢慢抬起頭,身旁乍然傳來個陌生的聲音。
宋墨“你……你是和家人走散了嗎?”
宋墨看著眼前眼眶泛紅,一副可憐狼狽模樣的人,頓時便記起那天在萬佛寺后山的情景。
上一次她驚慌失措,這一次又眼含熱淚。
怎么這兩次見面都如此不同呢?
明玉蘭也想起這個人正是她重生后醒來見到的第一個人。
上一次匆忙間她并未發(fā)現(xiàn)異樣,可這一次近距離坐在一起……
明玉蘭你……你是宋墨?
明玉蘭遲疑且難以置信地喃喃輕問,目光一直緊盯著眼前人的臉,掃視著他臉上的每一處。
宋墨你認(rèn)識我?
宋墨對明玉蘭的反問很是意外,他上次有和她透露過自己的名字嗎?
明玉蘭你……
得到這個回答,明玉蘭怎會還不明白這個在她最無助傷心來到她身邊的人,正是她心心念念的丈夫,宋硯堂。
無數(shù)壓下去的委屈與心酸頓時噴涌而出,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打濕了明玉蘭的整張臉。
宋墨見狀,無措地愣在原地,不敢有任何動作。
他說錯了話嗎?為什么她反而哭得更厲害了?
可宋墨來不及細(xì)思,蔣惠蓀的呼喚已經(jīng)在催促著他的腳步。
宋墨你別再哭了,我母親喊我,我得趕快走了,你也快去找你的家人吧!
話音才落,宋墨已經(jīng)邁著小步子朝另一個方向奔去。
他腰間掛著的那個竹節(jié)平安香囊一搖一晃,劃出輕快無憂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