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寧,你少在這里妖言惑眾,蠱惑人心!”
麗妃強壓下翻騰的恐懼與妒火,聲音尖利,幾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你私自觸碰陛下的禁臠,此乃萬死之罪!”
“來人!”她聲嘶力竭地尖叫,“把這個賤婢給本宮拖出去,杖斃!立刻!馬上!”
“娘娘,您不能如此草菅人命……”
姜寧的聲音帶著一絲急切,卻被麗妃更為瘋狂的咆哮打斷。
麗妃此刻雙目赤紅,理智全無。
她只想姜寧死。
這個認知,讓她不寒而栗。
“慢著!”
就在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低沉、攜著無上威嚴的聲音,如同驚雷般在書房門口炸響。
麗妃和姜寧循聲望去,心臟皆是猛地一縮。
暴君!
他竟不知何時立在了門口,一張俊美無儔的臉龐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周身散發(fā)著令人窒息的寒意。
“陛……陛下……”
麗妃臉上的狠戾瞬間褪得一干二凈,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懼。
她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嬌軀抖如篩糠。
“臣妾……臣妾參見陛下!”
暴君的目光卻未在她身上停留分毫。
他徑直越過跪伏的麗妃,大步流星地走到姜寧面前。
他垂眸,深邃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
“你……沒事吧?”
低沉的嗓音,此刻竟透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沙啞與關(guān)切。
姜寧徹底怔住了。
她仰頭,望著眼前這個喜怒無常的男人,一時間竟忘了言語。
他竟是問她,有事沒事?
那語氣中,竟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關(guān)切?
暴君看著她微怔的模樣,眼神愈發(fā)復雜。
有驚疑,有審視,更多的,卻是一種連他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欣賞。
這個看似柔弱的小宮女,膽子竟如此之大,敢觸碰他深藏心底的禁忌。
不僅觸碰了,還那般小心翼翼,仿佛對待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那本詩集……
是他生母留給他唯一的念想。
是他心中,唯一沒有被冰封的凈土,最柔軟的角落。
他將它視若生命,秘不示人,嚴禁任何人觸碰。
可姜寧,不僅發(fā)現(xiàn)了它,還……試圖拂去其上的微塵。
這,意味著什么?
她,是真的懂他。
懂他那份深埋的孺慕,懂他那份刻骨的孤寂。
一股久違的暖流,如同初春的細雨,悄然滋潤了他干涸已久的心田。
多久了?
他已記不清,有多久沒有感受過這種被人理解、被人珍視的溫暖了。
自他登臨帝位,萬人之上,所見的唯有恐懼,所感的唯有敬畏。
無人敢近,無人敢懂。
他如同一座孤絕的雪山之巔的王者,俯瞰眾生,卻也品嘗著無邊的寂寞。
姜寧的出現(xiàn),像一道微光,撕裂了他沉寂世界的厚重幕布。
那是一種……被溫柔以待,被小心呵護的感覺。
很陌生,卻又……該死的舒服。
“你……做得很好。”
暴君凝視著姜寧,一字一句,緩緩說道,聲音竟不自覺地柔和了幾分。
姜寧再次愣住。
她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暴君……在夸她?
“陛下……”她有些無措,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這份突如其來的“善意”。
“以后,便留在書房伺候?!北┚蝗葜绵沟孛畹?。
“???”
姜寧的杏眸倏然睜大,滿是不可思議。
留在書房伺候?
這……這簡直是天降的恩寵!
要知道,暴君的書房,乃是皇宮禁地中的禁地。
除了他本人,便是心腹內(nèi)侍,若無傳召,亦不得擅入。
如今,他竟讓她一個小小宮女,留在書房貼身伺候?
這是否意味著,他已開始……信任她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涌上心頭,姜寧的指尖微微顫抖。
機會!
她夢寐以求的機會,終于來了!
她可以更近地接觸他,更深地了解他,或許……也能更快地找到回家的路。
“奴婢……遵旨?!?/p>
姜寧斂下眸中的波瀾,深深一福,聲音清脆。
暴君看著她恭順的模樣,眸光又柔和了幾分。
他緩緩轉(zhuǎn)身,冰冷的視線終于落在了地上抖得不成樣子的麗妃身上。
“麗妃?!?/p>
他的聲音,瞬間冷如萬年玄冰,不帶一絲溫度。
麗妃渾身劇烈一顫,頭埋得更低,幾乎要嵌入冰冷的地面。
“臣……臣妾在?!?/p>
“可知罪?”
暴君的聲音裹挾著山雨欲來的怒意,每一個字都像重錘般砸在麗妃心上。
“臣妾……臣妾知罪,臣妾知罪!”麗妃的聲音帶著哭腔,恐懼到了極點。
“身為妃嬪,心胸狹隘,善妒成性,竟敢在朕的書房之內(nèi),構(gòu)陷忠良,意圖草菅人命!”
暴君的聲音愈發(fā)森寒,殺氣凜然。
“朕念你侍奉多年,今日,饒你不死。”
麗妃聞言,剛要松一口氣,卻聽暴君接下來的話,如同一道晴天霹靂,將她徹底劈入深淵。
“即日起,降麗妃為貴人,遷出麗景宮,于冷梅苑閉門思過!無朕旨意,永世不得踏出宮門半步!”
麗妃如遭雷擊,癱軟在地。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苦心經(jīng)營多年,好不容易爬到妃位,竟會因為一個身份卑賤的姜寧,一朝被打回原形,甚至……比原形更慘!
她不甘!她恨!
恨意滔天,卻不敢流露分毫。
她深知暴君的性情,說一不二,此刻若敢有半分忤逆,等待她的,只會是更凄慘的下場。
“臣妾……謝……謝陛下隆恩。”
麗妃用盡全身力氣,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每一個字都浸透了屈辱與絕望。
“都退下?!北┚荒偷負]了揮手。
麗妃失魂落魄,由翠兒攙扶著,狼狽不堪地退出了書房。
那背影,再無往日的風光與傲慢,只余下無盡的蕭瑟與凄涼。
書房內(nèi),一時間只剩下暴君與姜寧二人。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微妙而奇異的靜謐。
“你……為何要替朕擦拭那本詩集?”
暴君負手而立,目光落在書案那本泛黃的詩集上,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
姜寧抬眸,迎上他深邃的視線,眼神清澈而真誠。
“回陛下,奴婢雖不知此為何物,卻能感受到,它對陛下而言,一定……非常非常重要?!?/p>
“奴婢只是……不想讓它蒙塵?!?/p>
暴君凝視著她,眸光微動。
沉默了片刻,他忽然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悵惘。
“你……很像朕的母親?!?/p>
姜寧心頭一震。
她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陛下……”
她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
“以后,喚朕……凌霄?!?/p>
他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親近。
凌霄?
姜寧的心,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這,是他的名字?
他竟然……將自己的名諱,如此輕易地告知了她?
這代表的意義,不言而喻。
他已將她,視作了可以信任的自己人。
一股暖流,緩緩淌過心間,帶著一絲絲甜意。
她知道,自己離他那顆冰封的心,又近了一步。
或許,那扇緊閉的門扉,已為她悄然開啟了一條縫隙。
“是,凌霄?!?/p>
姜寧垂下眼簾,聲音輕柔,卻帶著一抹堅定。
如春風拂過平靜的湖面,漾起層層漣漪。
暴君看著她溫順而略帶羞怯的模樣,眼神中,有什么東西正在悄然融化。
他有多久,沒有聽過旁人如此親昵地呼喚他的名字了?
自他君臨天下,人人稱他“陛下”。
那兩個字,高高在上,卻也隔絕了他與世間所有的溫情。
此刻,姜寧的一聲“凌霄”,卻讓他覺得自己不再是那個孤家寡人的帝王。
而是一個……渴望被理解,渴望被溫暖的,普通人。
一個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凌霄。
“你……以后便留在書房,陪朕……讀書習字吧?!?/p>
暴君的聲音,竟帶上了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溫和。
“是,凌霄?!?/p>
姜寧再次應(yīng)道,聲音愈發(fā)柔婉動聽。
暴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雙深邃冷冽的鳳眸中,此刻竟破天荒地漾起了一絲極淡、極淺,卻又無比真實的笑意。
如同冰封千年的雪山之巔,悄然綻放出的一朵絕世雪蓮。
姜寧望著他唇邊那抹轉(zhuǎn)瞬即逝的笑意,心頭微微一顫。
她知道,自己賭對了。
她終于,撬開了這座冰山的一角,窺見了他內(nèi)心深處那抹不為人知的柔軟。
前路漫漫,挑戰(zhàn)依舊。
但此刻,她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她相信,只要用心,即便是暴君那顆堅冰般的心,也終有被徹底融化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