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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晨霧考場

晨霧像打翻的牛奶罐，沿著教學樓外墻緩緩流淌。林予安在校服右口袋摸到半塊薄荷糖，塑料包裝被咬出鋸齒狀裂口——昨夜十點四十七分，江逸將這顆糖拍在圖書館桌面上，松節(jié)油味的手指劃過他正在批改的模擬卷：給你吃了吧

此刻考場空調嘶嘶吐著冷氣，林予安舌尖抵著糖塊，嘗到被體溫捂化的涼意。監(jiān)考老師高跟鞋敲擊地磚的節(jié)奏突然紊亂，他抬頭看見江逸站在第三考場門口，鈷藍色校服領口翻出銀鏈，鏈墜是枚微縮油畫刮刀，正隨著他轉筆的動作在晨光里搖晃。

"準考證。"監(jiān)考老師不耐煩皺眉敲桌。

江逸從涂滿公式的手背抬起眼，小指沾著昨夜補習題的墨水印。當他把準考證拍在桌上時，夾帶的復習紙片像枯葉般飄落——正是林予安上周用紅筆批注的楞次定律示意圖，邊角還留著關東煮的油漬。

開考鈴撕裂霧氣，林予安的2B鉛筆在答題卡上劃出細密的沙沙聲。第三大題配圖是切割磁感線的銅棒，他忽然想起某個雨夜：江逸用機車鑰匙在便利店桌面刻下歪扭的磁感線，暖手寶在他們掌心傳遞溫度，水汽在玻璃窗上暈開模糊的麥克斯韋方程組。

"這位同學，你在干什么！"

暴喝聲炸響時，林予安剛推導出最后一題的復合場強度。他看見江逸攥著那張復習紙片站起身，耳釘在頂燈下迸出冷光："我說了沒作弊！這是上周的筆記！"

教務主任的漆皮皮鞋碾過紙片邊緣，林予安認出自己用紅筆圈出的重點："當閉合回路中磁通量發(fā)生變化......"。墨跡被鞋跟碾碎成蛛網(wǎng)狀裂痕，像那夜江逸摔在畫室地面的調色盤。

交卷時經(jīng)過第三考場，林予安將薄荷糖紙折成方勝形，塞進江逸亂糟糟的筆袋。糖紙上還凝著昨夜圖書館的咖啡漬，在空調冷風里散發(fā)出微苦的檀木香——那是江逸畫油畫底稿時慣用的松節(jié)油氣味。

公告欄貼出處分通知時，梅雨正稠。林予安站在銹蝕的雨棚下，看鉛字在潮濕空氣里洇開："考生江逸，攜帶與考試相關內(nèi)容，監(jiān)考組討論后保留競賽資格......"雨滴砸在鐵皮棚頂?shù)穆曧懤?，突然混入機車引擎的轟鳴。

后視鏡上拴著透明文件袋，雨水在塑料表面匯成溪流。林予安看見里面是撕成碎片的墨爾本機票，還有張剛剛及格物理卷，大題區(qū)用金粉顏料畫著卡通版右手定則小人。江逸拋來的頭盔內(nèi)側貼著手寫便簽："暖手寶充滿電了，這次別再把糖含化了。"

發(fā)動機余溫透過安全扣傳入掌心，林予安發(fā)現(xiàn)搭扣背面刻著新添的圖案：兩枚相交的磁感線環(huán)，環(huán)心嵌著薄荷糖的鋸齒狀齒痕。后座補習教案被油彩浸透的頁腳，此刻正在雨幕里舒展成星云狀的墨漬，恍若那個雪夜江逸在美術館看過的梵高真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