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的燈光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明亮。李瑾揉了揉太陽穴，將批改到一半的試卷推到一旁。作為剛畢業(yè)就擔任高二物理老師兼班主任的新人，他還在適應這份工作的節(jié)奏。

窗外傳來晚自習結束的鈴聲，學生們收拾書包的嘈雜聲透過門縫傳來。李老師看了看手表，九點他答應要給陳述補習的時間到了。

門被輕輕叩響。

"請進。"

陳述推門而入，校服穿得一絲不茍，馬尾辮整齊地扎在腦后，懷里抱著物理課本和筆記本。作為班長，她向來是老師們眼中的模范生。

"李老師，我來了。"陳述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李瑾示意她在旁邊的空位坐下。"最近物理成績下滑得厲害，是遇到什么困難了嗎？"

陳述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筆記本邊緣。"我也不知道...課上都能聽懂，但考試時就..."

李澤翻開陳述的期中考試卷，選擇題錯了近一半，大題更是幾乎空白。這與她平時課堂表現判若兩人。

"我們先從最基礎的開始梳理。"李澤拉過白板，開始寫力學公式。"告訴我，這個公式代表什么？"

陳述的回答準確而迅速，甚至能舉一反三。李老師驚訝地挑眉，繼續(xù)深入提問，陳述依然對答如流。

"你明明都懂啊。"李老師放下馬克筆，困惑地看著她，"為什么考試會..."

陳述咬了咬下唇："一到考試我就緊張，腦子一片空白。"

李澤突然理解了。她剛畢業(yè)不久，自己也經歷過考試焦慮。"我大學時也這樣，"他不由自主地分享道，"重要的presentation前會緊張到胃痛。"

陳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似乎沒想到老師會向她袒露弱點。

"我們可以模擬考試環(huán)境，慢慢適應。"李澤的聲音柔和下來，"今晚先到這里，明天繼續(xù)？"

辦公室的桂花香濃得化不開時，陳述在練習本上畫下了第三十二個正字。她數著日歷上被紅筆圈住的日子，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書包側袋里的硬殼書角。

這是李澤老師執(zhí)教后的第一個教師節(jié)。

晚風卷著九月的燥熱撲進窗欞，物理組辦公室的白熾燈管在暮色里嗡嗡作響。陳述攥著牛皮紙包裹的禮物站在門口，看見李老師正在批改作業(yè)，袖口沾了半截粉筆灰。

"李老師。"她輕輕叩門，聲音像沾了露水的蛛絲。

李老師抬頭時眼鏡滑到鼻尖，露出那雙總讓她想起未名湖水的眼睛。上周補習結束時他就是這樣望著她，窗外的合歡花簌簌落在攤開的《三體》扉頁上。當時他念著"給歲月以文明"的句子，指尖在"程心"這個名字上停留太久。

"小述？"他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不是說今天不用補習嗎？"

陳述把禮物藏在身后，指甲掐進包裝紙的褶皺里。三個月前的雨夜，她抱著58分的物理試卷縮在辦公室，李老師遞來的熱可可氤氳著白霧，說程心雖然優(yōu)柔寡斷但始終心懷大愛。那時他剛畢業(yè)，白襯衫透著青澀的洗衣粉香，板書時總會在"加速度"后面畫個小火箭。

"教師節(jié)快樂。"她終于把包裹放在堆滿教輔的辦公桌上。牛皮紙發(fā)出輕微的撕裂聲，露出霍金深邃的目光——《時間簡史》精裝版在臺燈下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

李默然的手指懸在書脊上方。上個月家訪時，他看見陳述書柜里并排放著《三體》和《果殼中的宇宙》，窗臺上養(yǎng)著和自己辦公室里同品種的綠蘿。此刻扉頁上工整謄抄的詩句正在發(fā)光："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

"上周收上來的錯題本..."他忽然轉身去翻找抽屜，后頸泛著淡淡的紅，"你整理的題型比參考答案還細致。"一沓用彩色便簽分類的筆記本滑出來，最上面那本貼著星云圖案的貼紙。

陳述低頭看自己的帆布鞋尖。昨夜她把最喜歡的星空膠帶剪成小段，貼在每個重點公式旁邊。此刻走廊傳來值日生拖地的聲響，混著遠處籃球場的喧嘩，在她耳中卻像隔著毛玻璃。

"其實..."兩人同時開口，又在桂花香里同時噤聲。李默然摸到書頁間凸起的痕跡，翻出一張夾在第六章的銀杏書簽，葉脈上烙著極小的字：謝謝您讓我看見光年之外的星光。

風突然掀動窗簾，臺燈在墻上的投影晃了晃。他想起第一次聽見陳述在空教室彈《卡農》，夕陽把她的馬尾染成琥珀色；想起她發(fā)現兩人都愛用薄荷味墨水時眼里的驚喜；想起她悄悄把全班的作業(yè)本按學號排好順序時顫動的睫毛。

"要關燈了！"保安的手電筒光柱掃過走廊。陳述后退半步，后腦勺的發(fā)卡閃過六芒星的微光。那是上次月考進步后李老師送的禮物，裝著牛頓棱鏡實驗的包裝盒上寫著：光譜里藏著宇宙的密碼。

"路上小心。"李默然看著少女的影子被路燈拉長又縮短，掌心貼著精裝書略微發(fā)燙的棱角。玻璃板下壓著的教案紙上，未寫完的評語洇開了墨跡：真正的教育是靈魂的相互照亮。

他打開手機播放列表，置頂的《月光奏鳴曲》顯示三天前新增了收藏。窗外飄來若有若無的桂花香，混著某個教室里沒關緊的水龍頭滴答聲，在九月的夜色里釀成琥珀色的秘密。

月考成績出來了，陳述物理進步到了75分，她開心的抱著試卷在房間里跳舞。

早自習陳釉看著她開心的樣子，心里默默地為她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