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風刮得窗戶嗡嗡作響。陳述站在走廊上,看著新貼出的分班名單,自己的名字赫然排在理科(5)班的第三位。班主任一欄,依然是那個熟悉的名字:李澤。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起來,指甲在掌心留下幾道淺淺的月牙。
教室里已經(jīng)坐了大半同學。李澤站在講臺邊整理教案,白襯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他抬頭看見陳述,嘴角很輕地揚了一下:"班長,幫我把這些卷子發(fā)下去。"
陳述接過試卷時,聞到淡淡的雪松氣息。她低著頭快速走開,耳尖卻悄悄紅了。
高三的節(jié)奏快得讓人窒息。
陳述每天六點就到教室,總能看到李澤已經(jīng)在辦公室批改作業(yè)。他桌上的咖啡杯永遠冒著熱氣,鏡片上沾著晨霧的水珠。有時候她路過,他會突然叫住她:"陳述,這套題你做完拿給我看。"
他的目光總是很專注,像要看穿她所有的疲憊和不安。
夜里十點,晚自習結束的鈴聲響起。陳述留下來整理班級日志,聽見腳步聲停在身邊。
"又熬夜?"李澤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陳述抬頭,看見他眉間的皺褶。辦公室的燈光從他背后照過來,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正好將她籠罩其中。
"這道導數(shù)題..."她指著卷子,聲音有些啞。
李澤直接拖過椅子坐下。他講題時習慣用紅筆圈關鍵步驟,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陳述偷偷看他垂下的睫毛,在燈光下投出細密的陰影。
第一次月考,陳述物理考砸了。
她在空蕩蕩的器材室找到正在整理實驗報告的李澤。黃昏的光線透過百葉窗,在他臉上劃出一道道金色的條紋。
"老師..."她的聲音帶著鼻音。
李澤放下文件,什么也沒問,只是遞來一包紙巾。陳述接過時,發(fā)現(xiàn)紙巾是溫熱的——他剛才一直攥在手心里暖著。
"我是不是...很糟糕?"她攥著試卷問。
李澤突然伸手,輕輕拂去她肩上的一片粉筆灰:"你知道櫻花為什么在春天開得最好嗎?"
陳述愣住。
"因為它熬過了整個冬天。"他的手指停在半空,最終只是拍了拍她的肩,"回家吧,明天我給你補課。"
補課安排在周日空教室。
陳述推門時,看見李澤正在擦黑板。陽光透過玻璃窗灑進來,把他淺灰色的毛衣鍍成金色。他轉身看到她,眼睛亮了一下:"來得正好,這道題你肯定能做對。"
他們隔著一張課桌,距離近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李澤講題時會不自覺地靠近,陳述能聞到他衣領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有時候她走神,他就會用筆輕輕敲她額頭:"認真聽。"
那觸感像一片羽毛落在心上。
百日誓師那天,天空飄著細雨。
陳述作為學生代表發(fā)言,站在臺上時,她看見李澤站在教師隊伍最后面。他穿著深藍色西裝,沒打傘,雨水打濕了他的肩膀。
"...我們一定不負青春..."她的聲音在雨中微微發(fā)抖。
散會后,李澤在走廊攔住她:"陳述,你過來。"
辦公室里只有他們兩個人。李澤從抽屜里拿出一個保溫杯:"姜茶,趁熱喝。"
陳述捧著杯子,熱氣氤氳中看見他欲言又止的表情。
"等高考結束..."李澤突然說,又停住。窗外雨聲漸大,他的眼睛像蓄滿雨水的深潭,"...我給你補最后一節(jié)課。"
陳述低頭喝茶,嘗到一滴咸澀的滋味。她分不清是姜太辣,還是自己的眼淚。
那天之后,他們默契地保持距離。
李澤不再單獨留她補課,陳述也減少了去辦公室的次數(shù)。但在全班傳閱的優(yōu)秀作文里,她的文章總會有最詳細的批注;每天早讀,她的課桌上總會出現(xiàn)一瓶溫熱的牛奶。
四月的某個清晨,陳述在英語聽力測試前發(fā)現(xiàn)抽屜里多了一張字條:
"別緊張,你比想象中更強大。"
字跡工整有力,右下角畫著一顆很小的星星。
窗外,梧桐樹抽出新芽,在風中輕輕搖晃。陳述把字條夾進課本,突然覺得,這個漫長的春天終于要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