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寂月宮的偏殿里只余一盞孤燈。
東方青蒼蜷縮在床榻一角,指尖死死攥著被褥。
噬骨釘的反噬如潮水般涌來,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刀刃刮過肺腑。
他咬緊牙關,不肯泄出一絲痛吟,仿佛連痛苦都成了必須隱藏的弱點。
忽然,窗外傳來極輕的“嗒”的一聲。
他猛地抬頭,眼底寒光乍現。
霜月從窗外翻進來,裙角沾了夜露,發(fā)間還帶著一絲清冷的梅香。
她懷里抱著一個小小的包袱,見東方青蒼戒備地盯著自己,不由失笑:“這么晚還不睡?”
東方青蒼抿唇不語,只是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包袱上。
霜月也不解釋,徑直走到他榻邊坐下,解開包袱,里面竟是一包蜜餞,幾塊軟糕,還有一只小小的瓷瓶。
“噬骨釘發(fā)作時不能吃太甜的東西,但嘴里苦,總要有點別的滋味壓一壓?!?/p>
她將蜜餞推到他面前,又拿起瓷瓶晃了晃,“這是安神的藥,喝了能睡得好些?!?/p>
東方青蒼盯著那些蜜餞,喉結微動,卻仍不肯伸手。
霜月也不急,自顧自捏起一塊軟糕咬了一口,含糊道:“沒毒,放心?!?/p>
東方青蒼看著她腮幫微鼓的模樣,眉頭微蹙,終于低聲道:“……不合規(guī)矩。”
霜月挑眉:“什么規(guī)矩?”
“月族少主,不能貪圖口腹之欲。”
他聲音冷硬,像是復述某種刻進骨血的訓誡。
霜月靜了一瞬,忽然伸手,輕輕戳了戳他的臉頰。
東方青蒼猝不及防,整個人僵住。
“七歲的孩子,喜歡甜食是天性,算什么貪圖?”
她收回手,將蜜餞塞進他掌心,“吃吧,這里沒人看見。”
東方青蒼低頭看著掌心的蜜餞,指尖微微收緊。
甜香絲絲縷縷鉆入鼻尖,是他從未被允許觸碰的味道。
良久,他極輕地咬了一口。
甜。
太甜了。
甜得幾乎讓他眼眶發(fā)澀。
霜月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模樣,心里驀地一軟。她伸手揉了揉他的發(fā)頂,輕聲道:“慢點吃,都是你的?!?/p>
東方青蒼沒有躲開。
夜風拂過窗臺,燭火微微搖曳,將兩人的影子投在墻上,模糊又溫暖。
——
此后,霜月常常在深夜溜進偏殿。
有時帶一包點心,有時是一本閑書,更多時候只是安靜地陪他坐著。
東方青蒼起初總是沉默,后來漸漸會問她一些外面的事,人間的集市,仙界的云海,甚至是冥界的彼岸花。
“你去過冥界?”他問。
霜月正低頭搗藥,聞言指尖一頓,笑道:“嗯,那里的花紅得像火,鋪滿忘川兩岸?!?/p>
東方青蒼看著她嫻熟的動作,忽然道:“你懂很多?!?/p>
“活得久罷了?!?/p>
霜月隨口應道,將藥汁濾進碗里,“喝了,能緩解噬骨釘的寒氣?!?/p>
東方青蒼接過藥碗,卻沒有立刻喝,而是抬眸看她:“你為什么對我好?”
霜月與他對視,少年漆黑的眸子里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她笑了笑,伸手擦去他唇邊的一點藥漬。
“因為我想對你好?!?/p>
東方青蒼眼睫微顫,低頭將藥一飲而盡。
苦,但心里某個地方,卻泛起一絲陌生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