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霜月松了口氣,將藥碗湊到他唇邊,“快喝藥?!?/p>
東方青蒼卻搖了搖頭,掙扎著要起身。
“不行!”霜月按住他,“你現(xiàn)在的身子……”
“父親……”
他喘息著打斷她,“父親發(fā)現(xiàn)你幫我……會殺了你……”
霜月怔住。
原來他高燒昏沉時惦記的竟是這個。
她鼻尖一酸,強硬地將他按回榻上:“大祭司去邊境督戰(zhàn)了,至少半月回不來?!?/p>
見東方青蒼仍不安地望向門口,她干脆掀開被角鉆進去,連人帶被一起抱住,“這樣安心了嗎?”
東方青蒼渾身僵硬,耳尖卻悄悄紅了。
霜月忍不住笑,手指輕輕梳理他汗?jié)竦陌l(fā):“睡吧,我守著你?!?/p>
窗外雨聲漸密,懷里的小火爐終于慢慢放松下來。
霜月聽著他逐漸平穩(wěn)的呼吸,正想悄悄起身,衣袖卻被拽住。
東方青蒼半夢半醒間仍攥著她一角衣袖,像是怕她消失。
霜月心軟成一灘水,重新躺回去,輕輕哼起人間的搖籃曲。
——
東方青蒼病愈那日,霜月在藥閣后山發(fā)現(xiàn)了一處溫泉。
氤氳熱氣中,她興奮地折返回偏殿,一把拉起正在習字的東方青蒼:“帶你去個好地方!”
東方青蒼被她拽得踉蹌,卻罕見地沒有掙脫。
溫泉藏在山石之后,水面浮著淡紫色的靈霧。
霜月蹲在岸邊試了試水溫,回頭笑道:“正好能緩解你經(jīng)脈的寒氣,快下來。”
東方青蒼盯著水面,忽然后退半步:“……不合禮數(shù)。”
霜月這才想起月族男女大防的規(guī)矩,不由扶額:“你才七歲,我又不會吃了你?!?/p>
見他仍繃著臉,她干脆掬起一捧水潑過去,“這樣呢?”
水珠濺在東方青蒼臉上,他呆住的表情讓霜月笑彎了腰。
下一秒,更大的水花迎面潑來!
“好啊你!”霜月抹了把臉,拎起裙擺就追。
東方青蒼轉(zhuǎn)身就跑,卻在幾步后被攔腰抱住。
溫泉水浸透了兩人的衣袍,霜月大笑著把他往水里帶:“一起泡!”
撲通——
水花四濺。
東方青蒼浮出水面時,墨發(fā)濕漉漉貼在臉上,素來蒼白的臉頰竟透出幾分血色。
他瞪著霜月,卻在看到她笑靨時怔了怔,最終別過臉,唇角悄悄翹起。
溫泉霧氣朦朧,霜月靠在池邊,看少年小心翼翼舒展筋骨的背影,忽然輕聲道:“小蒼,笑出聲也沒關(guān)系的。”
東方青蒼背影一僵。
許久,水面泛起細微的漣漪。
他轉(zhuǎn)過身,濕漉漉的睫毛下,那雙總是冰冷的眼睛彎成了月牙。
很輕很輕的一聲笑。
像初春枝頭融化的第一粒雪。
霜月忽然紅了眼眶。
——
回程時天色已暗,東方青蒼忽然拉住霜月的手。
“怎么?”霜月低頭看他。
少年從懷中掏出一物,鄭重地放在她掌心。
那是一枚小小的骨哨,通體雪白,尾端系著紅繩。
“給我的?”霜月驚喜地摩挲著骨哨,觸手溫潤如玉。
東方青蒼點頭:“用我的……肋骨做的?!?/p>
見霜月瞬間變了的臉色,他急忙補充,“月族成年禮都要這樣,可以護佑重要的人?!?/p>
霜月握緊骨哨,喉嚨發(fā)堵:“可你還沒成年……”
“提前做也一樣。”
東方青蒼耳尖微紅,卻固執(zhí)地看著她,“吹響它,無論在哪我都會找到你。”
晚風拂過山巔,吹散了她眼底的水汽。
霜月將骨哨貼在胸口,忽然彎腰抱住他。
“我會好好珍藏?!?/p>
她在他耳邊輕聲說,“比我的命還重要?!?/p>
東方青蒼慢慢抬手,回抱住她。
暮色四合,兩顆心在漸暗的天光里跳得同樣劇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