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仿佛一個步履遲緩、心懷猶疑的訪客,終于掙扎著穿透厚重云層的最后阻礙。
它向這片被暴風(fēng)雪無情鞭撻了一整夜的孤絕山巔,吝嗇地投下了第一縷光線,那光微弱、近乎慘白,毫無暖意。
窗外,那曾如同兇獸般咆哮、仿佛要將天地一并撕裂吞噬的狂風(fēng),此刻終于顯露出了它的疲態(tài),聲勢明顯減弱。
雪,也變得稀疏起來,不再是先前那種密不透風(fēng)、令人窒息的白色幕簾,而是化作了疏疏落落的殘片,無力地飄蕩。
然而,別墅內(nèi)部的寒意,并未隨著這微茫天光的到來而有絲毫的退散。
失去了暖氣系統(tǒng)支撐的大廳,依舊像一個敞開的巨大冰窖,空氣冷硬得仿佛能割傷人的皮膚。
壁爐深處,那些曾經(jīng)跳躍燃燒的火焰早已徹底熄滅,僅剩下漆黑的灰燼,以及幾縷若有若無、近乎透明的青煙。
郭文韜的身影,如同磐石般佇立在大廳中央。
他的身后,是那面映照著灰蒙天光的巨大落地窗,冰冷的玻璃上凝結(jié)著細(xì)密的水汽。
他身姿筆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面容在清晨冷冽的光線下,輪廓顯得愈發(fā)分明清晰,帶著一種歷經(jīng)風(fēng)雨、塵埃落定后的絕對冷靜與難以言喻的肅穆感。
蒲熠星站在他身側(cè),稍稍靠后一些的位置。
他修長的手指間,還捏著那個裝著幾縷藍(lán)灰色纖維的透明證物袋,袋子隨著他微不可查的呼吸輕輕晃動。
他的神情同樣趨于平靜,只是那份緊繃了一整夜、幾乎深入骨髓的疲憊,尚未能從他略顯蒼白的眉宇間完全散去,眼下有著淡淡的青影。
其余的人,構(gòu)成了這幅肅殺畫面中形態(tài)各異的背景。
面色灰敗、雙目空洞無神的石凱,像一個被抽去了所有支撐線的木偶,被周峻緯看管著,頹然癱坐在角落那張冰冷的椅子上,身體微微發(fā)抖,不知是由于寒冷還是徹底的絕望。
齊思鈞則深深低垂著頭顱,雙手緊緊交握著放置在自己的膝蓋上,指節(jié)因?yàn)檫^度用力而捏得泛出青白色,肩膀微微垮塌,仿佛承受著無形的千斤重?fù)?dān)。
鹿魚安靜地站在不遠(yuǎn)處的陰影里,她的目光復(fù)雜難辨,如同纏繞的絲線,偶爾會極快地掠過蒲熠星挺直的側(cè)影,隨即又迅速垂下,隱藏起其中翻涌的情緒。
他們都被無聲地召集到了這里,如同等待最終審判的囚徒,空氣凝滯而沉重。
郭文韜“現(xiàn)在——”
郭文韜的聲音,如同投入死水潭中的一顆石子,驟然打破了這清晨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冰冷的金屬質(zhì)感,有力地回蕩在這空曠、寒氣四溢的大廳之內(nèi),帶著一種不容置疑、不容辯駁的終結(jié)意味。
郭文韜“由我,來還原整個事件的全部真相?!?/p>
他的目光并未投向角落里那個已然崩潰的罪魁禍?zhǔn)?,而是平視著前方空無一物的空氣,仿佛在對著某個無形的、至高的法庭,陳述一個早已被驗(yàn)證、無法更改的既定事實(shí)。
郭文韜“所有這一切的起因,其根源…在于長期累積的不滿,以及突如其來的財務(wù)危機(jī)所催生的惡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