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永嘉四年，公元310年，青州北海）

朔風(fēng)卷著砂礫撲在城頭女墻上，劉襄手扶雉堞，望著遠(yuǎn)處匈奴營寨連綿如蟻，青銅護(hù)腕被寒風(fēng)吹得發(fā)出細(xì)微震顫。自劉淵盡起三十萬大軍南下，青州便如狂風(fēng)中的孤舟，城外流民哀號聲與胡騎嘶鳴日夜交織。

“報——劉聰自冀州出平原，石虎自兗州出東平，兩路軍已至百里外！”斥候滾鞍下馬，甲胄上凝著霜花。帳中諸將神色驟變，王勇按劍而起：“末將愿率死士夜襲劉聰營寨！”

張賓搖著鵝毛羽扇，目光掃過沙盤：“《孫子》有云‘兵者，詭道也’。石虎所部沿途燒殺，民心喪盡，正可誘敵深入?！彼灾裰υ谏成蟿澇龌【€，“令王將軍率五萬青州兵屯臨淄正面，主公與某引三萬軍虛屯歷下，引劉聰南下。石勒將軍屯平原，可斷石虎后路?！?/p>

劉襄撫掌大笑：“先生此計，恰似昔日田單破燕！”忽有親兵捧來密函，卻是鮮卑段匹磾暗通消息，愿作壁上觀。他將竹簡投入火盆，火苗驟然竄起三丈高，“諸公且看，此火可燒盡胡虜！”

三日后，石虎軍在東平屠城的消息傳來。張賓早遣三百死士扮作流民混入敵營，三更時分，沖天火光中響起凄厲呼號：“糧草著火啦！”石虎暴跳如雷，率五千輕騎冒進(jìn)濟(jì)陽，正撞見石勒率羯騎橫刀立馬。

“賢侄常言叛我，今日可敢一戰(zhàn)？”石勒鐵槊橫掃，帶起凜冽罡風(fēng)。石虎挺槍相迎，兩馬相交瞬間，槊尖擦著面門掠過。才三合，石勒大喝一聲，槊桿重重砸在石虎后心，將其擊落馬下。羯騎如潮水般涌來，石虎僅以身免，回望時見自家軍旗倒在血泊中，咬牙切齒道：“石勒老賊，不共戴天！”

卻說劉聰聽聞石虎敗北，分兵救援。此時臨淄城門驟開，王勇一馬當(dāng)先，身后青州兵列成雁行陣，百姓持鑼鼓在陣后吶喊助威?！皾h”字大旗遮天蔽日，劉聰軍不知虛實(shí)，自相踐踏。劉襄自歷下回師，與王勇兩面夾擊，匈奴軍尸橫遍野，鮮血染紅了淄水。

劉聰率殘兵北逃，卻又陷入石勒伏兵。箭雨如蝗中，他望著身邊僅剩的十騎，仰天長嘆：“天亡我也！”待逃回鄴城時，三萬大軍僅剩三千傷兵。消息傳回左國城，劉淵急火攻心，疽發(fā)于背而亡，匈奴漢國內(nèi)亂驟起。

張賓登上北海城樓，望著歸營的青州兵，羽扇輕點(diǎn)：“劉淵新死，正是收復(fù)鄴城良機(jī)。不過……”他目光轉(zhuǎn)向平原方向，“石勒將軍經(jīng)此一戰(zhàn)，聲威更勝，羯族舊部紛紛來投，恐成尾大不掉之勢。”

劉襄卻解下披風(fēng)披在張賓肩上：“石公忠義，當(dāng)年武鄉(xiāng)為救我險些喪命?！彼b望北方，星斗在瞳孔中閃爍，“孤欲親往幽州，與段匹磾歃血為盟。若得鮮卑相助，鄴城唾手可得?！?/p>

幽州王帳內(nèi)，段匹磾按劍凝視跪伏在地的劉襄，狼皮大氅下肌肉緊繃：“你要我鮮卑出兵？冀州若復(fù)，又當(dāng)如何？”

“冀州歸漢，幽州歸鮮卑！”劉襄猛然拔出佩劍，在掌心劃出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滴入酒碗，“若違此誓，猶如此劍！”他將斷劍擲于地，劍身裂成三截。段匹磾見狀，仰天大笑，也割破手腕：“好！便與你共飲這碗血酒！”

半月后，十萬鮮卑鐵騎與劉襄軍會師于漳水之畔。石勒率羯騎為先鋒，直逼鄴城。守將劉曜繞城掘壕三丈，卻不料石勒趁夜率百騎泅渡，砍開西門。當(dāng)劉襄大軍入城時，百姓簞食壺漿相迎，白發(fā)老嫗抱著他的馬腿痛哭：“使君終于回來了！”

入城后，劉襄大賞三軍，封段匹磾為幽州牧。送別鮮卑軍時，段匹磾握著他的手低語：“劉公真乃人中龍鳳，他日若有需要，我鮮卑必不推辭?！比欢溥h(yuǎn)去，劉襄卻對張賓苦笑：“胡漢之盟，終究如履薄冰?！?/p>

此時洛陽傳來急報，匈奴劉聰殺兄自立，正集結(jié)大軍南犯。劉襄即刻遣王勇率五萬精兵馳援：“晉室雖弱，猶是正統(tǒng)?！蓖跤逻h(yuǎn)去的背影，張賓忽然道：“主公可知當(dāng)年漢高祖為何得天下？”

“愿聞其詳?！?/p>

“在于善制將?！睆堎e展開輿圖，以朱砂圈出平原，“石勒在鄴城招降十萬胡兵，石虎又來投奔。此人狼子野心，若不早做防備……”

話音未落，忽有快馬送來密報：石虎勸石勒據(jù)鄴城自立！劉襄拍案而起，卻見張賓羽扇輕搖：“石勒若有反意，何必獻(xiàn)石虎使者？此乃試主公之心?！?/p>

果然，三日后石勒自縛請罪于帳前：“末將管教不嚴(yán)，愿受軍法！”劉襄親自為其松綁，執(zhí)手垂淚：“石公忠義，孤當(dāng)不負(fù)！”遂封石勒為幽州刺史，假節(jié)鉞。然而當(dāng)夜，張賓卻在石勒營帳外徘徊良久，見帳中影影綽綽有人密談，石虎的笑聲隨風(fēng)飄出：“叔父若據(jù)幽州……”

永嘉五年，匈奴劉聰遣呼延晏攻破洛陽，晉懷帝被俘。消息傳來，青州舉城縞素。劉襄望著南方，眼中血絲密布，卻拒絕稱帝：“先皇蒙塵，孤何敢自立？”張賓、崔琰苦勸無果，只得請他承制行事，仍尊晉室為正朔。

此時祖逖在淮南修書結(jié)盟，劉襄回信道：“愿與先生中流擊楫，共復(fù)中原！”他整軍備戰(zhàn)，令石勒攻冀州，王勇取兗州。然而就在大軍開拔之際，探馬來報：段匹磾指責(zé)石勒進(jìn)犯鮮卑屬地！

石勒大怒：“中山本是漢土！”欲揮師北上。劉襄急遣使阻攔：“胡漢盟約不可背！”石勒只得退兵，卻在帳中摔杯大罵：“主公過于仁厚！胡漢豈能共分天下？”

卻說王勇攻兗州時，與石虎在濮陽對峙。陣前，王勇橫刀大罵：“羯奴背主，可敢一戰(zhàn)？”兩將交鋒三十回合，石虎漸露敗象，撥馬便走。王勇緊追不舍，卻不料城上突然萬箭齊發(fā)。他揮刀格擋如雨箭矢，忽然瞥見城樓上石虎獰笑——原來早有伏兵！

“將軍小心！”親衛(wèi)話音未落，王勇已連中三箭，栽落馬下。石虎軍一擁而上，將其生擒。消息傳至劉襄耳中，他驚得跌坐在地，手中茶盞摔得粉碎：“快！點(diǎn)齊大軍，不惜一切代價……”

張賓急止道：“不可！此乃石虎誘敵之計?！彼归_輿圖，“可圍而不攻，斷其糧道。待其內(nèi)亂，再……”然而劉襄已拔出佩劍：“王將軍為我出生入死，若不救，我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間！”

夜色中，十萬青州兵向濮陽疾馳，馬蹄聲驚起寒鴉無數(shù)。劉襄望著天邊殘?jiān)?，握劍的手青筋暴起：“王兄弟，我來了……”而此刻的濮陽城?nèi)，石虎正將王勇綁在城頭，眼中閃爍著瘋狂的笑意。一場生死大戰(zhàn)，即將在這片焦土上展開。

正是：忠義兩難英雄淚，胡漢紛爭血未干。欲知王勇性命如何，劉襄能否破敵，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