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藍符文在黑暗中明滅,如同深海魚群的呼吸。裴硯寧墜落的瞬間,鎖骨下的玉珠突然爆發(fā)出刺目白光,照亮了四周流動的星砂。那些砂礫像被驚擾的螢火蟲,在她指尖纏繞出蜿蜒的軌跡。
"別動。"蕭景珩的殘肢突然橫在她腰間。金屬絲繃緊時發(fā)出琴弦般的顫音,將兩人懸停在半空。他心口的機械外殼已經完全剝落,裸露的人類心臟表面,與裴硯寧鎖骨傷痕如出一轍的星紋正泛著血光。
地面?zhèn)鱽睚X輪咬合的悶響。裴硯寧將染血的玉珠舉高,光線穿透星砂,映出下方直徑三丈的青銅星盤——裂紋走向與觀星臺倒塌的十二根星象柱完全吻合。盤面中央兩道交叉的裂痕深處,隱約可見指甲蓋大小的凹槽。
"放我下去。"她掙開金屬絲的束縛,落地時絲綢鞋底陷進流動的星砂。那些細碎的晶體爬上她的裙裾,在布料表面蝕刻出與玉珠內部相同的古老文字。
蕭景珩單膝跪在星盤邊緣,殘肢的金屬絲不受控地刺向盤面。"有感應..."他喉間擠出帶著電流雜音的低吼,機械心臟的齒輪突然逆向旋轉,爆出的火星點燃了懸浮的星砂?;鸸庵信岢帉幙辞辶税疾蹆葌鹊目毯邸俏鍤q記憶里父親筆下的"寧毀契"三字。
她突然扯開衣領。鎖骨下的金屬骨已經完全融化,裸露的玉珠正與星盤產生共鳴般高頻震動。"需要雙生血脈。"指尖撫過凹槽邊緣時,童年書房的海棠香莫名在鼻尖復蘇,"你腕間的半枚珠還在嗎?"
蕭景珩的瞳孔劇烈收縮。人類心臟表面的星紋突然延展,順著血管爬上脖頸。他撕開右袖,腕骨內側的皮膚下,半枚玉珠正透出詭異的紅光。"三十年來..."金屬絲突然暴起,卻不是攻擊裴硯寧,而是狠狠刺入自己的腕骨,"...它長在肉里。"
星盤發(fā)出遠古巨獸蘇醒般的轟鳴。裴硯寧撲過去抓住他鮮血淋漓的手腕,兩人交疊的掌心里,半玉珠的裂紋嚴絲合縫。青銅盤面的裂紋開始蠕動,像突然被注入了生命般重新排列組合。
"現在!"她拽著蕭景珩砸向星盤中央。玉珠嵌入凹槽的剎那,整座空間劇烈震蕩,懸浮的星砂凝聚成無數鏡面。每個鏡子里都映出五歲那天的浣衣局后院——鐵柵欄后的男孩接過海棠花時,腕間玉珠分明刻著"承劫"而非"毀契"。
幻象突然切換成丞相府書房。年輕的裴相將朱砂筆尖探入玉珠內側,窗外折斷的海棠枝擦過他袖口。"雙生劫需雙生解。"筆鋒在珠內刻下最后一道紋路時,鏡外的裴硯寧突然聽見了當年被風聲吞沒的后半句,"...機械心不過是容器。"
所有鏡面轟然炸裂。星盤中央升起立體投影——五歲的蕭景珩被鐵鏈鎖在暗室,腕間玉珠正被強行剖出。戴著青銅面具的術士將珠子一分為二,半枚塞進機械心臟的雛形,半枚埋入昏迷男孩的腕骨。
"原來父親把你做成..."裴硯寧的指尖陷入星盤裂縫。投影切換成星象圖,北斗杓柄指向的方位赫然是今日的日期,下方浮出鮮血寫就的預言:"星核相噬,雙生俱焚。"
蕭景珩的殘肢突然痙攣。金屬絲發(fā)狂般刺向四周鏡面碎片,人類心臟表面的星紋已經蔓延到左眼。"走!"他一把扯出嵌在星盤里的玉珠塞給裴硯寧,殘肢的金屬絲織成金網將她推向高處,"記憶...被篡改過..."
空間開始崩塌。青銅星盤像饑餓的巨口,裂紋順著流動的星砂追咬兩人。裴硯寧反手抓住蕭景珩的殘肢,卻摸到機械外殼下突然涌出的溫熱血液——那枚被強行挖出的"承劫"玉珠正在他腕間傷口里融化。
"要碎一起碎。"她將完整的"毀契"玉珠拍進他心口星紋。珠子沒入血肉的瞬間,星盤裂紋中突然伸出無數金屬絲,纏住蕭景珩的腹將他拖向深淵。他最后擲出的金屬芯片劃過裴硯寧臉頰,帶著體溫嵌入她掌心。
"星劫之后..."蕭景珩的聲音混著機械崩塌的巨響。被吞噬前一刻,他完好的左手突然輕觸自己心口,又隔空點了點裴硯寧鎖骨的傷痕——那是五歲那年,他們隔著鐵柵欄交換暗號的手勢。
白光吞沒了一切。裴硯寧被爆炸氣浪掀出空間時,最后看見的是星盤裂紋里浮現的完整預言。血字在視野里定格成三行:\
"雙生劫啟于海棠"\
"星核碎于機械心"\
"..."
她重重摔在觀星臺廢墟上。掌心的金屬芯片突然發(fā)燙,映出微型星圖中跳動的紅點——正從皇陵方向向著宮城移動。遠處傳來宮墻倒塌的悶響,十二根星象柱的碎石自動排列成箭頭,齊齊指向北方夜空。那里,北斗七星的杓柄正發(fā)出不祥的血色光芒。